女道士進到城樓二層,見到雙眼紅腫,強打精神的鄭觀音,輯問好:“無量天尊,貧道見過太子妃!”
鄭觀音道:“不必多禮,你們退下!”眾侍婢紛紛行禮告退,去到樓下。rg
鄭觀音等到最后一個背影離開好一會,才趨前兩步,拉住女道士的手道:“姐姐,你的紅拂彩衣呢?怎么做如此打扮?”紅拂女張出塵,與虬髯客、李靖并稱風塵三俠,武藝高強,喜穿彩衣執紅拂,她嫁與李靖為妻,與太子妃鄭觀音未嫁時有過交集,關系還算不錯,后來李靖屢立大功,鄭觀音作為太子妃,對張出塵頗多籠絡。
張出塵肅然道:“特掩人耳目矣!吾乃外臣,無事進大內,有重罪加身,不得不如此!聽王珪李世民弒君,藥師知道我與你相善,特命我來一探究竟!太子何在?”
鄭觀音凄然道:“天子遇害,太子召集親信,親自征討李二去了!正在宮內奮戰,還請藥師相助一臂之力,去擒殺秦王府余孽!”她深切厭惡李世民,不愿稱李世民為秦王,也不愿叫他的名。
當初天子李淵克京城,擒李靖,太子秦王都曾為他求請,李靖大才,曾爭論李靖歸屬,因秦王在外征戰,當時太子對李世民的心態估計不足,贊成天子把李靖歸于秦王帳下,征伐天下。后李靖立功甚多,才又分立出來獨當一面,而李靖之弟李客師乃是李世民親信,鄭觀音真沒膽量賭李靖是跟那一邊的,因此隨口讓李靖去秦王府,實際上意還是要李靖置身事外,天子遇害之語,是齊王李元吉定的調子,是否真的遇害自建成死后,對她來就不重要了,齊王與秦王賭命,太子府與齊王聯在一起,生死與共。
張出塵出身前朝國公楊素的歌姬,最善察言觀色,見鄭觀音神色不定,眼神飄移,斷定太子妃語言不盡不實。便偷偷觀瞧周圍環境,這城樓之上,聞到若有若無的怪味,似乎還有隱情,突然她身形飄動,閃過鄭觀音身后屏風,拉開屏后豎起的簾幕,驚呼道:“太子!太子!”
城樓上二樓,守將歇息所在,有一張簡單的床榻,太子建成尸體被擱在上面,身上蓋著棉被,雙目緊閉,表情猙獰,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看來死去多時,建成脖頸上還繞著一團紅色絲綢。
鄭觀音取得太子尸,便命內侍去搬來張屏風遮擋,為太子建成更衣洗涮,讓他走得清潔安心,只是太子建成的臉部肌肉緊繃,無論如何也舒展不開,顯然他死得極其憤怒和不甘。
鄭觀音不會武,阻止不及,見事機已泄,沒有辦法。她繞過屏風,來到榻前,取起絲綢,露出建成脖子上縫合的密密針線,垂淚行禮道:“姐姐,古時有惡禽曰梟,食父食母,李二正如此類,太子仁厚,不欲與其相爭,終因大意而遭毒手,李二又損毀太子殘軀,弒殺父皇,不當人子,還請姐姐與藥師能夠主持公道!”
大唐定國之時,天下離亂,張出塵見的死人多了,初見太子尸體的驚愕迅回過神來,道:“太子妃還請節哀,死者已矣,生者努力!藥師還在奇怪,太子監國多年,文武百官皆從其命,若他健在,只需調集兵馬,擒殺秦王易入反掌,怎么會只派王珪傳令,不見圣旨,諸軍游疑,不敢從命也。未想太子先一步撒手人寰。可惜,可嘆!”
張出塵嘆口氣突然問道:“宮內主持大局者是齊王嗎?”
鄭觀音頭道:“太子既去,仗四弟獨撐大局。還請姐姐相助!”又是深施一禮。
張出塵常在民間任俠,對皇族爭位一事大是不憤,她面色不豫,聲道:“天下離亂,百姓困苦,皇族還要爭位,奈蒼生何?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唉!”
猛然醒悟太子妃還在等她回答,急忙對鄭觀音道:“若是太子尚在,藥師敢不從命,如今太子不在,天子未曾下令,藥師不敢輕動,還請太子妃見諒!”
見鄭觀音面有苦色,泫然欲滴,再次道:“秦王天縱之才,尤善軍事,此次政變,他謀定而后動,齊王必非敵手,還請太子妃早做打算!”
鄭觀音苦笑道:“早做打算,談何容易,我滎陽鄭氏雖是望族,人才眾多,可惜遠水不解近渴,等到家里得到消息,不知已經幾天了!連姐姐都不幫我,宮一芥女流,手無縛雞之力,除了等死,又能做些什么呢!”起來也是可憐,太子妃鄭觀音賢良淑德,太子監國,為了避嫌,她在京中并不出門走動交游,何況危急之時,就算有些手帕之交,誰又敢來參預?
張出塵雖然同情,也是無計可施,當下對鄭觀音行了一禮:“太子妃,出塵告退,此間之事,我要回報藥師,看能否勸他為太子妃盡力!”不待太子妃答應,轉身向外行去。
鄭觀音急道:“姐姐且慢!”
張出塵在樓梯口停住腳步,轉頭望著鄭觀音,看她還有何話。
鄭觀音突然跪在地上,叩了一個頭,張出塵嚇了一跳,急忙回來拉起鄭觀音:“太子妃大禮,出塵愧不敢當,宮內亂局,實在是要我家老爺拿主意,此事重大,出塵無法承諾此事!”
鄭觀音被張出塵拉起,苦笑道:“若李二得勢,以此人梟雄之性,必盡滅我家男丁,太子絕后矣!太子監國,實行均田制,推行租庸調制,與民休息,與天下有大功,又素來仁厚,宮不才,實不愿太子絕后,還請姐姐為太子帶出一子,以作傳承!”
張出塵站于原地,天人交戰,她是女俠,最喜行俠仗義,打抱不平,若迫于形勢,不能幫太子出力,還請有可原。如果連這個要求都不答應的話,她不能原諒自己,當下頭應允。
鄭觀音大喜,命人傳奶娘把太子第六子李承義帶來,送于張出塵。
李承義尚,未滿一歲,裹在襁褓之中,臉蛋圓圓地,肉肉地,紅得象熟透了的大蘋果,剛剛醒來,還不知道馬上要與家人分離,也不認生,被張出塵抱在懷中,看著張出塵甜甜憨笑,兩只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看起來十分可愛。
張出塵抱著嬰兒就要出門,又被鄭觀音拉住,眼中滿是不舍,輕輕撫摸李承義的臉:“姐姐,你要把兒帶到哪去?”
“待到宮中塵埃落定,秦王確認上位,我便帶她出行,巴山蜀水,進出不易,乃趙郡王李孝恭勢力范圍,李孝恭大唐宗室,當世名將,獨取巴蜀荊州,想來秦王也無法尋找!”
“好,姐姐,你幫我給承義改個名吧,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最好將來我還能夠知道他這一脈的消息,以寄思念之情。”鄭觀音舍不得兒子,情勢如此,無可奈何,她只希望將來還能聽到兒子和他這一脈的消息。
張出塵對于文字并無興趣,起名水平很爛,思索半天,方才道:“此子為太子建成之子,為紀念太子,改叫李紀成如何?將來他再生兒子會出身在巴蜀之地,起名叫做李川;生的孫子作客川中久矣,便叫李客;重孫子清清白白,再與皇室無半關系,便叫李白!”張出塵起名都的是這一脈的嫡傳長子姓命,她認為傳承四代就和李唐沒關系了,起了四個名字。
鄭觀音垂淚道:“好!這些名字普普通通,但愿他入于百姓之家,能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長大成人,為建成開枝散葉!多謝姐姐,拜托姐姐了!”她如何也想不到,多年后,建成的曾孫輩李白號曰嫡仙人,聲名之盛,華夏子孫人人皆知,遠遠過了隱太子建成。
張出塵道:“告辭!”被鄭觀音阻了兩次,她不再走城梯,直接從城樓上的窗戶跳了下去,懷抱嬰兒,宛如仙女臨凡,嬰兒在他懷中咯咯大笑,手亂舞,她低頭看一眼,笑笑,眼中盡是柔情,嘆道:“可憐的孩子!”
在城頭上無數軍卒與內侍的目光中,她在城跺上腳尖輕,飄然出了外城,轉瞬不見蹤影。
鄭觀音的親信宮女進入城樓,問鄭觀音:“娘娘,剛才那人是誰,如同仙人一樣飛來飛去,好生了得!”
鄭觀音擦去臉上淚痕,道:“她是驪山老母,剛才見我,是承義與她有緣,要帶入世外修行!”紅拂女來帶走建成六子之事,她不打算告訴任何人,萬一李世民取勝,事機不密會給李靖和紅拂女帶來災禍。
宮女年輕,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聽聞是驪山老母,不禁驚呼:“真的是仙家呀,要帶我走就好了!”猛然意識到太子剛剛死難,王子被人帶走,急忙斂容行禮:“奴婢失態了!”
鄭觀音那有工夫計較這些,她道聲無妨,便走到后面,站在城樓窗口之前,繼續眺望太極宮,希望能看到齊王大勝。她心中還有隱憂,秦王勝了一切都完了,沒什么好,如果齊王勝了,太子建成一脈雖然沒有生命之憂,齊王會怎么處置大家的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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