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島。文由 首發(fā)位于哈維爾湖南邊，一公里長，半公里寬，以生活在哈維爾湖南邊的一群天鵝而得名。
這個地方一直是上流社會的時髦居住區(qū)，隱秘、幽靜、安逸，坐享湖泊美景和森林空氣的好地方，里面大多是氣派非凡的別墅。差不多每棟房子門前都有一塊寬闊的草坪，凡爾賽宮式樣的窗戶、大露臺、石欄桿、雕像、噴泉、長長的車道和4平方公尺的車庫。
大而無當?shù)膼喝の叮喼焙拓攬F一個樣。
密涅瓦感慨著，讓身子陷進沙發(fā)里。
按照精靈們的法，這棟房子是最高長官的別邸，換言之就是行宮。從占地、奢侈品、裝飾用藝術品數(shù)量上來看，倒也符合身份。不過品味么，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不過，成堆的庸俗品之中，偶爾也能發(fā)現(xiàn)不錯的東西。
頭枕在沙發(fā)靠墊上，翠綠的眸子仰視著高懸在客廳上方的一幅畫。
一個年輕的婦人，美貌而高雅，淺褐色頭發(fā)，棕色眼睛看著畫面右側，一串黑色在她脖子上繞了兩圈。在她懷里，一只白色毛皮的動物正愜意的趴著，享受修長優(yōu)雅手指的撫弄。
畫非常漂亮，仿佛吸收了房間里的光線，那位婦人在客廳里閃閃發(fā)光。其它的玩意兒——枝型水晶大吊燈、駱駝族手工掛毯、鍍金扶手椅、沙發(fā)、手工雕刻的咖啡桌子等等——都顯得俗不可耐且死氣沉沉。
眾多俗物之中會出現(xiàn)這么一副高雅之作已經(jīng)足夠讓人驚訝，從女仆那里得知是房子主人所作。驚訝升格為震驚。而循著樓梯走上充當書房的塔樓，里面則是滿滿的書籍，哲學、文學、數(shù)學、法律……無所不包，讓人誤以為走進了學究的家里。
庸俗和高雅，高明和低級——然對立的東西居然扎堆在一個人身上，這是密涅瓦從未想過，也從未遇到過的情況。她的好奇心被觸動，開始追尋更多線索，仔細思考、探索這位迄今為止沒有露面過的“最高長官”。
當然，她注定徒勞無功。事實上。她甚至不知道這幅畫是某人用納米級印刷技術“復制”、“粘貼”的名畫《抱貂婦人》。若是達芬奇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畫作不但被人山寨，還被用來當招搖撞騙的裝飾品，多半會氣得在墳墓里打滾。
密涅瓦閉上雙眼。沉浸在思考和擔憂的迷宮之中。在被嚴密監(jiān)視的大宅里。這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幾項自由之一。
對方并未將房門反鎖。房間里也沒有派駐管家和女仆之外的人員來警備。但密涅瓦還是能感覺到窺伺的視線從房間各個角落滲透過來，在肌膚上留下黏膩的感覺。外面的樹叢、房屋中也隱約透露出不友善的氣息。
非常徹底的警戒，就算此刻她已經(jīng)恢復了體力和使用魔法的能力。也沒有機會脫離。更不要她對這附近的地形、環(huán)境完一無所知，逃不出多遠就會被抓回來。
讓她感到不解的是，尖耳朵精靈們只是把她軟禁在這里，并未采取進一步的行動。沒有審問，也沒有位于權力中樞的大人物拜訪。仿佛只是為了確保她的生存，此外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
信息完隔絕，她也無從推測對方的算盤。只能一邊忍受著無孔不入的監(jiān)視，一邊摸索整理有限的線索，一邊掛念著情況不明的羅蘭。
在那之后，她和羅蘭被分開了。那個叫繆勒的精靈承諾會為羅蘭提供最好的治療，她也親眼目睹穿白大褂的精靈心翼翼地把羅蘭抬上一輛白色的車子。可身處這種環(huán)境之下，她顯然無法從女仆們“對不起，我們對此一無所知”的回答中感到安心。
想要離開這里，不，是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朦朧的焦躁再次在心中翻騰，右手依稀傳來少年胸膛溫熱的觸感，密涅瓦緊緊揪住胸口，禁閉雙眼，一言不發(fā)。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兩聲喇叭鳴叫，女仆們打開大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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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門敞篷轎車漂亮地拐過一個彎，駛上了哈維爾林蔭路，透過樹叢的斑駁陽光撒在銀色車身上，反射出點點金光。不遠處的哈維爾湖波光嶙峋，幾只帆船懶洋洋地浮在水面上，三角白帆和蔚藍天空相映成趣。
今天是工作日，天鵝島顯得空空蕩蕩的。到了周末，這里便會被來度假、劃船、野餐和曬日光浴的國民汽車塞滿。現(xiàn)在路上一輛車也沒有，整條馬路都屬于波爾舍轎車，收音機里的歌聲隨風飄蕩。
“愛難開口，心難碎。連翩起舞，終日游戲。忽然聽到‘我愛你’，眾口一詞，他們‘快你也愛我’。愛呀，愛呀。啊，我愛你。”
《風流寡婦》第三幕，漢娜與丹尼洛伯爵在大使館舞會共舞時的伴奏曲，《風流寡婦圓舞曲》。就著甜得發(fā)膩的輕歌劇，海德里希抓起一顆巧克力丟進嘴里，咬開外殼，一股粘稠的櫻桃汁從里面流了出來。
這是亞爾夫海姆市民的理想生活形態(tài)，開著汽車，在藝術中心、畫廊、博物館、風景名勝之間徜徉，一邊吃著奶油圓面包，一邊盡情欣賞中產(chǎn)階級喜愛的輕歌劇《風流寡婦》。每年參加由“通過快樂獲得力量（，縮寫為kdf）”組織的海外旅游，去北邊滑雪泡溫泉，到南方游泳、做日光浴。
完美得讓人都要醉了。
不過從后排傳來的壓抑氣氛，讓海德里希沒能陶醉下去。
不滿和尷尬的空氣橫亙在那兩人之間，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要如何解釋眼下狀況的少年，無法適應激烈變化、正試圖整理頭緒的少女——很難想象這兩人將要組成家庭，就連海德里希都為他們的婚后生活擔心起來。
明明那幾天里為了烘干衣服，降溫，兩人都“坦誠相見”了。就算少爺因為昏迷一無所知，那位殿下可是連用濕布擦拭羅蘭身都做過了，都親密接觸到這份上了，還有什么不能的？
沒辦法，這種時候只能由厚臉皮的電燈泡來調(diào)節(jié)氣氛。
“殿下這幾天休息的可好？”
“休息？海德里希先生，您的話真有趣。休息。”
密涅瓦回味著那個詞。尖刻的回敬到：
“您應該問負責這種事情的人。他們一定會給您一份詳盡的報告。”
一邊著，一邊將臉轉(zhuǎn)向湖邊。一群海鷗撲騰著飛離水面，一條巡邏艇快速駛過，船上的武裝警察好奇的打量著這邊。
為了“保護”密涅瓦。精靈們規(guī)劃了一整套安保計劃。空中和水上的定期巡邏。各種明哨、暗哨、流動哨、警衛(wèi)、保安、警犬、警報器。拿來守衛(wèi)一座集中營都夠了。別好奇心重一點的貓貓狗狗。就算是一只老鼠想要接近密涅瓦都會被打成篩子。
休息。能在這種環(huán)境下好好休息才是見鬼了。
“這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
維持著鐵壁般的厚顏，海德里希別有深意的視線透過觀后鏡折射到羅蘭身上。
“畢竟我們這邊也有各種各樣的情況。”
現(xiàn)如今，亞爾夫海姆最關注的。可不是沒幾個人知道的人類王女，而是斯科特案。
可能是被斯科特先生的“屢敗屢戰(zhàn)”精神激怒了，或者是打算徹底把事情鬧大，為之后一系列政治活動做鋪墊。極端分子們提出：一個被統(tǒng)治種族公然質(zhì)疑國策，批評國家行政部門無疑是和政府為敵。更危險的是，此人擾亂秩序，散布謊言，危險地試圖煽動社會上的無知群體。這是不可原諒的罪行，因此必須公開審判，挖出他的“同黨”。殺雞儆猴，杜絕再有人如此激烈的評論公共事務。
他們并不只是大肆宣揚，為了更加強化戲劇效果，達到殺雞儆猴的目的，右翼大頭目沃爾夫?qū)ㄆ詹┦繉⒃V狀遞交給了人民法庭。
所有人都驚呆了，誰都沒想到卡普會繞開最高法院，直接祭出“人民法庭（vlksgerihtshf）”這個大殺器。等到得知人民法庭受理這樁案件，并且有賴律德弗萊斯勒法官主審，安德烈維辛斯基法官協(xié)助時，大家都用看死人的目光看斯科特先生了。
和常規(guī)法庭不同。為彰顯政府權威，專門用來處理“異種族重大事件”而設立的人民法庭是個沒有慈悲可言的地方。在這里只有三種判決，無罪、年監(jiān)禁或者死刑，前兩種少之又少，大多數(shù)被告最后都被趕上絞刑架了。而弗萊斯勒和維辛斯基——這兩位又是以死刑判決比例極高而聞名的“死神法官”，看上去斯科特先生的命運已經(jīng)被注定了。種族主義者彈冠相慶，等待著勝利的到來。
在這種背景下，沒做任何安排，讓一位人類的王女進入亞爾夫海姆絕對是標準的冒險行為。
“實在是萬分抱歉，不過官相信，接下來對亞爾夫海姆的參觀一定會化解殿下的不快。”
海德里希一拉方向盤，銀色汽車通過最后一個崗亭，載著滿腹心事的少年少女駛上亞爾夫海姆的街道。
如果呂德斯是當今文明世界的明珠，是能滿足人們一切夢想的夢幻都市。那么亞爾夫海姆則是矗立于地面的通天塔之林，散發(fā)出一股壓倒人心的迫力的權威之城。
沐浴在陽光下，摩天樓頂光彩奪目，光滑銀亮的色澤一直延伸向天空。和背景的藍天相比，高度超過公尺的銀色高樓顯得格格不入，簡直就像一座睥睨世人的銀色玻璃城堡。
光一棟這樣的高樓就足以吸引驚嘆和羨艷，但密涅瓦眼前并不只是這一棟而已，而是由無數(shù)雄偉高樓大廈組成的森林。
鶴立雞群的單一巨大建筑物會格外凸顯存在感，以此為中心。向周邊輻射出各種機能的建筑，從而形成都市——這是人類社會的常識。而這里隨處都是巨型建筑，讓置身于鋼鐵水泥叢林之中的密涅瓦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聽海德里希進行解。
“大凱旋門開工于7年前，耗時4年，于3年前的民族覺醒日竣工，設計者是阿爾伯特施佩爾閣下。”
除了施佩爾還能有誰？這位建筑大師、軍工管理天才負責了絕大多數(shù)大型建筑的設計，到巨型建筑，不是施佩爾，就是他的徒子徒孫的手筆。
“大凱旋門用花崗巖建造。高度18公尺。寬16公尺，深19公尺，總體積365685立方公尺，大約是呂德斯凱旋門的49倍。在內(nèi)部的墻上。刻著為亞爾夫海姆犧牲的烈士之名。”
波爾舍轎車駛入大門。花崗巖高懸在他們的頭的得意，仔細打量著隧道一樣的門洞。這條門洞比足球場還要長，有5層樓那么高。頂燈和探照燈照亮了門里面的八車道，還有墻壁上用精靈語篆刻的死者名單——入口處一塊區(qū)域，尚有大片的空白。
轎車鉆出門洞，重新回到亞爾夫海姆陽光明媚的天空下。
“出了大凱旋門，我們來到勝利大道。它有13公尺寬，是呂德斯香榭麗舍大街的倍，長56公里，是香榭麗舍大街的5倍。在我們左手邊是交通部和內(nèi)政部大樓，右手邊是經(jīng)濟部、糧食部和移民局……”
更大、更高、更寬、更長、更貴——遠遠超自己的實驗體，精美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羅蘭隱隱覺得，這是一種自卑感。只有在與外國同類東西作比較，取得壓倒性優(yōu)勢之后，精靈們才會感到安心，予以接受。倚靠著無形或有形的堡壘，來捍衛(wèi)幾十萬市民的心靈……
轎車駛入一條高級商業(yè)街。高級服飾店、寶石店、電影院、歌劇院、略顯時尚的露天咖啡座，林立于街道兩旁。一輛輛瓦爾特堡和波爾舍國民汽車來回穿梭，街道干凈得讓人懷疑是否連顆灰塵都找不到。來往于街道的精靈都打扮得光鮮得體，就連孩都顯示出和人類兒童迥異的沉穩(wěn)和良好家教，沒有穿著背心到處亂跑的孩，更不存在亂穿馬路。整條街處于一種井然有序的氛圍之下。
比呂德斯更先進、更繁華，也更有秩序。
帶著一點不痛快，密涅瓦暗自評論。
前者可能是有意為之，后者完出于自然習慣。只有體臣民的素質(zhì)達到一定層次，才能自然而然的形成有條不紊的社會運作環(huán)境。在這個簡單結論的背后，是長期對教育和社會管理的投入，這兩樣都需要足夠多的耐心、決心、執(zhí)行力、財力支撐才能實現(xiàn)。其他國家是否擁有上述要素，密涅瓦不清楚，但她知道查理曼是難以做到的。
不過——
密涅瓦的眉毛微微挑起，繼續(xù)打量街上的行人。
制服。
好像太多了點？
不是沒有穿便服的精靈，只是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制服。黑色、綠色、藏青、海藍、咔嘰黃……穿著各類制服的精靈行走在街道上，看上去像逛街，但更像是某種集會或游行。
感想一閃而過，密涅瓦繼續(xù)觀看熙熙攘攘的街景。可不知為何，那一套套漂亮帥氣的制服比高樓大廈更印象深刻，制服之潮散發(fā)出的迫力甚至讓直插云霄的大廈甘拜下風。
“在我們的前方。”
駛出商業(yè)街，重新回到軸線主干道。海德里希提高了聲調(diào)，用帶著略微炫耀的自豪語氣到：
“勝利大街最北端，世界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跡。”
“奇跡……”
密涅瓦聲呢喃著。
即便以她挑剔的目光來看，眼前之物也無愧于這個稱呼。
大街的彼端，一座巨大的建筑巍然聳立，在戰(zhàn)艦般的灰色基座上，是一座半入云霄的巨大穹頂。即便已經(jīng)對摩天樓感到麻木，密涅瓦還是再度感受到自己的渺。
“評議會會場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筑物。其穹頂高度超過四分之一公里，在某些日子里，頂端會沒入云霧之中。穹頂半徑為什么啊公尺，伊密爾的圣彼得大教堂只有它的十六分之一。”
又來了。
羅蘭和密涅瓦不約而同的想到。
或許海德里希不是故意的，畢竟旅游手冊上寫得也是差不多的東西。不過什么東西都要比，都要拿來秀優(yōu)也實在是……
在評議會會場前是憲兵廣場，廣場右邊是防衛(wèi)軍總司令部，左邊是圖書館——這里原是打算為執(zhí)政官建造一座官邸的，結果對奢侈生活欠奉興趣的執(zhí)政官大筆一揮，成了圖書館。
“世界各種圖書，包括極其從世界各地購買來的稀有孤、珍，還有很多是執(zhí)政官的著作，在此皆有收藏。亞爾夫海姆的市民隨時都能來此閱讀，憑借身份證明借閱。不過嘛——”
碧藍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觀后鏡里的少年皺起了眉頭。
“這里也是‘平等但隔離’的區(qū)域。”
“海德里希！”
“上頭的命令是無需藏著掖著，不論好壞，讓殿下和少爺都看到。請別讓官為難。”
羅蘭狠狠瞪了機要秘書一眼，他當然清楚李林的命令，同樣更清楚李林背后的盤算。盡管他知道這是一種“必要的惡”，但他不能就此認同。
正當他打算提醒海德里希端正態(tài)度之際，從圖書館那邊傳來了響亮的叫罵聲。(未完待續(xù)。。)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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