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從來都如流水一般,世間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忠誠,李旭一直都相信這一點。所以他在一開始的設(shè)計上就設(shè)定了大相制的原則,即使是自己信用的那些人,彼此之間也有涇渭分明的陣營之別。
現(xiàn)在這個要緊的時候,李旭并不指望任何人忠誠,自己很清楚,在這樣的危局面前,真正可以一錘定音的也就只有自己。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
現(xiàn)在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到對手現(xiàn)身,等到他們露出馬腳。
“陛下,果然是程奇力這廝。”李從賢從殿外匆匆走進來。“他的謀主宮含章剛剛拜會過了蜀王,正在京中四處游走搞串聯(lián)。”
“嗯?”李旭對宮含章也有所耳聞,這個人在傳中頗為神秘,據(jù)是一位智計百出的謀士,不過句實話,單看程奇力得所作所為,李旭覺得此人也不過爾爾。
“那個宮含章,不過半天的功夫,先是去了蜀王的府上,然后便拜會過了韓崗和裴度,剛剛從牛僧孺那里出來。”
牛僧孺?李旭的后手無非便是三個人,一個是捏著京兆府的牛僧孺,一個是手里握著提點刑獄使司的李紳,最后便是身邊的李從賢。
這三個人中,牛僧孺得罪了韓崗,如果沒有了自己的庇護,必定會被韓黨蜂擁而上殺了立威。李紳行事穩(wěn)健,而且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李從賢則是正經(jīng)的帝黨,作為宗室,他的一切都和自己緊密相關(guān)。
現(xiàn)在看來,牛僧孺那邊未必會有多么堅定。李旭想到這里便搖了搖頭,這個牛思黯這次怕是要押錯寶了。
“消息可信嗎?”李旭開口問道。
“可信,是提點刑獄使司的郝毅君郝校尉傳進來的,他有陛下賜下的金牌和千牛刀,直入宮門,前來通秉此事。”
經(jīng)李從賢一提,李旭也就想起了這位郝校尉是何許人。以前金吾衛(wèi)的職責是守衛(wèi)宮掖,其中有一撥人是馴養(yǎng)靈犬的,自己當時考慮到狗的嗅覺靈敏,對于破案也有幫助,而且提點刑獄使司名下要有些執(zhí)法人員,便將這人和一些金吾衛(wèi)撥發(fā)給了李紳。
無心插柳,這個人怎么就想起來進宮了呢?估計現(xiàn)在京中各種流言蜚語,提點刑獄使司那邊是什么一個態(tài)度更值得考究。
“讓他進來,我有些話問他。”
李從賢聞言立刻退下,去將郝毅君領(lǐng)了進來。
清涼殿外,燕叁和郝毅君穿著緹騎特有的袍服,手里捏著千牛刀,兩人都是一陣陣心悸和緊張。他們從未見過宮中如此陣仗。
大內(nèi)侍們各自躲災(zāi)似的藏起來,金吾衛(wèi)的精銳力量被大將軍帶去了清涼殿,將皇帝的寢殿圍得好像鐵桶一樣。
市面上更是各種謠言,有的謠言皇帝夜里生了急病,今早便去了,宰相們和程公公秘不發(fā)喪,等著魚公公從北都那邊回來主持大局。
還有的謠言是周國公安排刺客入宮刺殺了皇帝,刺客進宮的時候是文美人給他們開的門。現(xiàn)在皇帝已經(jīng)死了,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李從賢和文美人有奸情,要接著文家的勢力登基。
還有更加不堪的謠言,什么皇帝夜御千女,昨晚便跟黃帝一樣騎龍升天了。
雖然謠言很多,但是李紳早就下了明確的意思,燕叁和郝毅君二人便是奉了李使君的令旨入宮的。
“郝毅君,在李公垂那里可算得志?”
當年金吾衛(wèi)養(yǎng)狗的夜巡都指揮郝毅君看著李從賢穿著明光鎧從清涼殿內(nèi)走出來,他對這位老長官一直帶著一種尊敬。
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看出大虞王朝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朝政暫且不,到郝毅君進入金吾衛(wèi)的時候,金吾衛(wèi)早就不是什么勁旅,上下大半是京中的商賈子弟,不僅不習(xí)戰(zhàn)陣,紀律松弛。而且經(jīng)常成群結(jié)隊的在京中為非作歹,京兆府也沒法制裁他們。
多虧了李從賢和韓瑞兩位將軍苦心經(jīng)營,幸好當時有神皇帝和翰林學(xué)士陸贄支持,這才將金吾衛(wèi)重新經(jīng)營了起來。
“回稟大將軍,卑職在李使臣帳下獲益良多。”
“好,陛下在里面?zhèn)髂悖煤萌プ觥!崩顝馁t最喜歡提掖后進,郝毅君家中世代從軍,其祖更是追隨大虞太祖自北都起兵的元從功臣。所以剛才在里面和皇帝通傳的時候,李從賢并沒有提到燕叁。
“是,大將軍放心,毅君省得。”郝毅君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燕叁,這位同僚還懵懂地站在一邊,沒有體悟到李從賢話中的個中三昧。
然而這樣的機會又怎么能夠猶疑,李從賢有意提攜,郝毅君自然是當仁不讓。
等郝校尉走進皇帝的寢殿,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金碧輝煌,反而更像是個先生的書齋,幾個巨大的書架子密密麻麻擺在那里,桌子上也擺著不少書,書頁上還貼著不少紙條,郝毅君猜這多半都是皇帝寫的筆記。
“郝校尉,又見面了。”李旭的面色有些蒼白,不過聲音還是中氣十足。
“微臣提點刑獄使司李使臣帳下行走郝毅君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到皇帝,郝毅君行云流水直接大禮參拜。
“行了,快起來吧。”李旭看著郝毅君身上的袍服和腰間的千牛刀十分滿意,不管怎樣,自己的確是做出了一些改變。
“你進宮有什么事稟報?”皇帝問道。
“陛下詔令一下,我提點刑獄使司便上下齊動,終于將妖書的首尾查驗清楚。”
“仔細。”
“是,啟稟陛下,李使臣以妖書的散播入手,先將散播妖書之人抓住,經(jīng)查驗都是京中幫會的那些城狐社鼠干的,我們順藤摸瓜將他們的會首拿下……”
李旭看著郝毅君,聽著他講述提點刑獄使司審案的過程,心思卻想到了別處。李紳這個時候派人入宮難道僅僅是單純的匯報?亦或者是一種試探。句實話,李紳的應(yīng)對如何并不會影響到自己的計劃。
可若是自己提拔起來的官員都跳上了別人的船,想想也是挺傷心的一件事。
“然后我們查出來這些會首都是從金面梟手里拿到的這些傳單,而金面梟應(yīng)當是韓相的私人。”
“所以妖書是韓崗搞得?”李旭一開始便覺得這件事里多半會和韓崗有關(guān)系,只是沒料到他牽扯這么深。
“紙張都是韓家的貨棧進的,制造印刷雕版的匠人也是韓家旗下的。”
“嗯,你們做的很好。”李旭笑道,以韓崗的行事風(fēng)格絕不會落下這么大的首尾。雖然自己對李紳他們的辦事能力有信心,不過一夜之間就能將妖書的始作俑者找出來,還能理清其中的行事脈絡(luò)。
李旭一直以為,一個成年人辦事都有他自己的風(fēng)格,以韓崗一貫的套路,往往是于無聲處聽驚雷,行事不著痕跡。如此煙火氣的作法,怎么都讓人感覺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陛下,現(xiàn)在市井之中有很多謠言,各項物價也跟著看漲……”郝毅君吞吞吐吐地道。
“他們都什么?”李旭也不著惱。
“陛下重病,京中似乎要有大變……”
“哈哈哈哈,”李旭笑著搖了搖頭,這個郝校尉果然有趣。“郝校尉,李紳他可不會交代你這些話,他不是只讓你匯報妖書的事情。”
“陛下都知道了?”郝毅君有些進退失措,他和燕叁入宮前都被李紳交代過只要將妖書一事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匯報給皇帝便可,別的不要多,不過郝毅君見了皇帝有些忍不住。
可他的那點心思,在可以閱人心中波動
“李紳是個分人。”李旭搖了搖頭:“你回去吧,朕都知道了,告訴李紳好好做,妖書這件事就先到這里,不必再細究下去了。”
停了一會,李旭搖了搖頭。
“畢竟朝廷要有朝廷的體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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