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塔洛斯猜測得一樣，兩天過去了，九環議會和諸神教會間的戰斗雖然在魔網上掀起軒然大波，無數人在論壇、社交網站上發表看法、進行討論，試圖尋找真相，但細節部分寥寥無幾，更多的是天馬行空的妄想猜測。

    當日湊巧在東方自由港中的商人、法師，能夠接觸到的只有歐米茄級魔法防御體系升起不到五分鐘時間，以及榮耀錢云等五階法術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實。

    即便是塔洛斯，也只比其他人多知道一個口袋維度而已。

    大概要等到多年后，人們才能在某個解密論壇中獲得真相，塔洛斯不大確定地想。

    隨后，他接到了波濤領主卡門登門拜訪的消息。

    塔洛斯尾巴一震，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接待一位傳奇法師，和波濤領主對話無疑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過去的塔洛斯或許會這么認為。

    至于現在，留給四臂娜迦的只有麻煩，以及一點點緊張和不安，他需要確保桑德拉的治療過程不被打擾，但是顯然，光憑他、腓特烈和幾位冰封禁衛隊成員無論如何都阻擋不了一位傳奇法師，如果對方真的帶著惡意而來的話。

    想到這里，塔洛斯反而有了決斷，與其閉門不見，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待對方。

    在過去幾個世紀里，涅普頓家族歷來在永恒潮汐中占據兩個常任理事席位，波濤領主入主永恒潮汐期間也是如此，塔洛斯不認為卡門和桑德拉之間存在值得刀劍相向的仇怨。

    況且，這里是巴別塔生活區，九環議會不會任由兩位天空圓頂成員生死相搏。

    按照娜迦貴族秉承的傳統和慣例，身為黑海領主的直系子嗣和涅普頓家族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塔洛斯親自到門口迎接，和腓特烈一起以最高規格將人帶到會客廳。

    卡門是塔洛斯見到的第四位六臂娜迦，不同于桑德拉的疏離冷漠，薩菲羅絲的妖嬈嫵媚，赫爾加二世的高貴莊嚴，波濤領主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風韻成熟，可以滿足男人對熟女的一切幻想的那種。

    “我不止一次在克里斯特爾那里聽到過你，小涅普頓先生，你很出色。”

    面對波濤領主伸出的上臂，塔洛斯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伸出中臂握住那只纖細的右手。

    使用哪只手臂握手在娜迦一族是一門高深的學問，當面對一只六臂娜迦的時候，上臂代表來自上位者的欣賞、滿意或贊許，中臂代表平等對話、雙方地位對等，下臂則帶有明顯的蔑視、羞辱意味。

    這是一個善意的信號。

    塔洛斯不認為憑他一位高階血脈騎士值得六臂娜迦伸出上臂，他更愿意理解為卡門意識到在主人治療期間突然登門拜訪有些冒失——她畢竟沒有通過寫信或魔網聯系等方式提前約定。

    “我的榮幸，會長，叫我塔洛斯就可以。”塔洛斯稍微松了一口氣，小小地開了個玩笑，“幸好艾瑪不在這里，否則她一定會嫉妒的，因為只有她的弟弟得到波濤領主的夸贊。”

    波濤領主被愉悅到了，以她豐富的人生經驗和閱歷——她的年齡起碼是塔洛斯的三十倍——當然知道年輕娜迦的話恭維成分居多。

    但在那雙灰藍明亮的眼眸中，她看到的只有真誠，甚至還有她的倒影，就坐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中央，一如既往的風情萬種。

    意外發現帶給波濤領主預期外的滿足，滿足轉化為由衷的喜悅，喜悅讓態度在主人察覺之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柔和下來。

    “不會讓你為難的，塔洛斯。”卡門撫摸了一下鬢發，笑著轉頭對站在身后的安格拉吩咐，“記得提醒我下次見到涅普頓小姐的時候給出更高的評價。”

    在這段對話后，會客廳中的氣氛變得活躍起來，就連空氣中都是輕松的氣息。

    但很快塔洛斯就輕松不起來，那是卡門就黑海領主傷勢表示問候的時候。

    塔洛斯記著桑德拉的囑咐，如實將母親的情況告訴卡門，盡管他本人了解得就不多。

    卡門從果盤里拿起一顆葡萄，帶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笑容問：“是桑德拉吩咐你這么說得？”

    “是的，當時情況緊急——”

    回答到一半，塔洛斯緊張地連尾巴都緊繃起來，他忽然想起波濤領主專精的兩個法術派系，水元素、心靈。

    娜迦一族中，潮汐娜迦、深海娜迦兩支一般都會選擇水元素作為第一法術派系，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海洋為她們提供無窮無盡的波浪，讓塔洛斯一時間如臨大敵的罪魁禍首是心靈派系。

    這個由九環議會新增的法術派系大都與心靈、精神、意念有關，它的標志性法術在主物質位面赫赫有名——讀心術。

    伊夫林宮地宮中就有精通讀心術的高手，配合催眠術、攝神術、記憶讀取等法術能輕而易舉地從他人大腦中取得想要的信息資料。

    而到了五階，一位專精心靈派系的傳奇法師能在目標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翻閱對方記憶，查看秘密就像閱讀一本書籍一樣簡單。

    塔洛斯秘密多嗎？

    魂火、前世記憶、七種原初**、位面降臨、收集信仰、表世界、天選者、《七日圣經》、烏爾班一世、冰霜圣冠、光照會、真理啟蒙……

    答案不言而喻！

    不僅如此，塔洛斯還完全可以肯定每一個秘密都有誘惑卡門放下一位傳奇法師和長輩應有的身段主動犯罪的資格。

    波濤領主沒有必要對一位高階血脈騎士使用讀心術，塔洛斯只得這樣安慰自己，況且……

    【魂火不可能在面對外來精神力量入侵時沒有一點反應。】

    塔洛斯在后半句在大腦中誕生前掐滅，打起精神繼續回答。

    接下來的十分鐘對塔洛斯來說格外漫長，每一句都仔細斟酌，確保腦海中不會出現不必要的信息，卡門可能已經察覺到塔洛斯的謹慎，可能沒有意識到，她只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和四臂娜迦交談。

    煎熬成功喚醒塔洛斯腦海深處的一段記憶，關于賽恩斯歷史上最有名的一位讀心術大師。

    那是一個叫葉琳娜·彼得洛夫娜·羅曼諾娃的女人，從小就表現出不俗的魔法天賦，很快就在古代奧術帝國出人頭地。

    和魔法天賦一樣被人津津樂道的是葉琳娜表現出來的另外一種美德，她從不吝嗇與其他法師一同分享在魔法上的心得與研究成果，包括法師學徒。

    按照歷史記載，在晉升四階后，葉琳娜平均每七天就會舉辦一次法術沙龍，參加由其他法師舉行的交流會就更多，并且每次都能獲得許多奇思妙想。

    沒有一個人知道葉琳娜天生具備讀心能力，接觸魔法后在讀心術上的造詣更是一日千里。

    講座、法術沙龍、心得交流會、茶會等各種形式的法師聚會對葉琳娜來說只是一個竊取他人創意、想法，借助他人智慧對它們一一整合、融會貫通，最終納入自身知識體系的手段。

    多年后，葉琳娜以其他傳奇法師和黑法師的想法為蛛絲，以古代奧術帝國為基礎，像一只隱匿在暗處的蜘蛛，逐漸編織出一張名為亡靈的網。

    這張網織就了蜘蛛教派，葬送了古代奧術帝國。

    葉琳娜·彼得洛夫娜·羅曼諾娃，綽號黑寡婦，蜘蛛教派創始人，主物質位面第一只尸巫，也是第一只織命蛛后，獲得【死亡】眷顧，發明了長生藥劑和痛苦儀式。

    這段九環議會不愿提起又不得不面對的歷史被記載在《古代奧術帝國的覆滅與蜘蛛教派的誕生》一書中，作者為九環議會第一任議長，列昂尼德·烏里揚諾夫。

    卡門自然無法和葉琳娜相比，但有時候最折磨人的往往來源于自身，比如讓塔洛斯坐立不安的心虛。

    波濤領主饒有興趣地盯著塔洛斯，她不知道哪句話讓這只年輕的娜迦聯想到讀心術上，但這不影響她愉快的心情，連果盤上的葡萄都變得美味甘甜起來。

    ——精通讀心術的法師一般朋友很少，因為更多的人出于人性防備本能和對讀心術的忌憚與他們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好了，卡門，不要再逗塔爾了。”

    一個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會客廳中的交談。

    “母親！”

    “桑德拉！”

    兩個有些驚訝的聲音同時響起，前者是驚喜，后者則帶有一絲常人難以察覺的驚嚇。

    看到桑德拉的身影后，塔洛斯終于長長松了口氣，他終于不用再擔心秘密泄露，連腰桿都直起來。

    卡門上下打量著桑德拉，沒有外傷，臉色較平時蒼白，說明精神狀態不大好，冥想空間可能受創，考慮到三天生命海洋治療的事實，她排除了黑海領主假傷的可能。

    當然，這會她也沒有再繼續探究桑德拉傷勢的**，只要能確定對方不是假借治療的名義和教會勾結在一起就夠了，卡門大半的注意力都被一個新問題困擾，桑德拉是怎么在她發現前來到會客廳的。

    她確實沒有開啟領域——登門拜訪的時候開啟領域就是十足的挑釁了，尤其是當對方受傷時——但直到對方出聲，才發現桑德拉、一位新晉傳奇的身影是不是哪里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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