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采訪一直持續(xù)到黃昏時分。

    落日的余暉透過紙窗，照了進來，將整間屋子染成了一片橙紅——這是烏鴉歸巢的信號。射命丸文合上了寫滿字的筆記，走到門口，穿上自己那對鞋跟長得夸張的獨齒木屐。

    “那么二位，時間不早了，我這就回去準(zhǔn)備明天的報紙！”她向二人揮手道別，“請務(wù)必支持《文文新聞》哦！”

    語畢，她推門而出，展開雙翼，乘風(fēng)而起，眨眼間就消失在晚霞中。

    “別再往我家丟報紙啦！”靈夢朝著文飛走的方向大喊道。

    每天早晨從天而降的紙質(zhì)炸彈，已經(jīng)砸壞好幾扇窗戶了，再這樣下去她可吃不消。

    她的聲音消逝在秋風(fēng)中，沒有激起一絲回聲，神社再次歸于寂靜。

    現(xiàn)在，屋子里就剩納蘭暝和靈夢兩個人了。

    二人一動不動地坐在茶幾前，低頭盯著自己面前的茶杯，各懷心事，沉默不語，連眼神的交集都不曾有過。夕陽的柔光灑在他們的身上，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

    打破沉默的是博麗靈夢。

    “如果你沒有去處的話，”她抬起頭，望著納蘭暝，道，“可以暫住在博麗神社。”

    之所以提出這個邀請，并不是因為靈夢有多么善良，而是因為納蘭暝是個隨時都會造成麻煩的定時炸彈。與其讓他到處亂跑，不如就把他留在身邊，嚴(yán)加看管。

    “不過，你得負(fù)擔(dān)一部分家務(wù)。”她補充道。

    不勞動者不得食，這是先代巫女的教導(dǎo)。

    納蘭暝微笑著望向她，反問道：“你這是在邀請一個陌生男性留在你家過夜嗎？”

    “我哪有！”靈夢激動地站了起來，大聲道，“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快滾快滾！”

    非但沒有接受她的好意，還故意讓她難堪，真是惡劣的吸血鬼！

    昏黃的陽光照在她那張稚嫩的臉蛋上，讓人分辨不出她的臉是因為充血而漲紅的，還是被光線映紅的。大概只有擁有超強感知力的吸血鬼，才能辨別的了吧！

    “哈哈，玩笑玩笑，開個玩笑而已，不要當(dāng)真。”

    納蘭暝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糟糕的家伙。”靈夢撇著嘴道。

    她坐下之后，就別過頭去，不再理會納蘭暝，似乎是鬧起了別扭。

    看來戰(zhàn)無不勝的博麗巫女，也有不擅長的話題。不過，也就只有在不擅長的領(lǐng)域中，她才會表現(xiàn)得像個孩子。

    “話，巫女”

    納蘭暝欲言，卻被靈夢給打斷了。

    “別叫我巫女，我有名字的。”她一臉不滿地，“我叫博麗靈夢，靈魂的靈，夢想的夢，不叫‘你’，不叫‘姑娘’，也不叫‘巫女’！”

    “‘靈夢’啊，是個好名字，很適合你。”他夸獎道。

    “是嗎？那多謝了。”

    “靈夢，我現(xiàn)在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要問你。”納蘭暝收起了笑容，嚴(yán)肅地道。

    “問吧。”

    “晚上吃啥？”

    “哈？”

    博麗靈夢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等她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又不知道該怎么吐槽好了。

    “你這家伙，也需要吃飯的？”

    在她的印象中，吸血鬼只需要吸血就能存活。

    “吸血鬼也是有健的消化系統(tǒng)的。”納蘭暝解釋道，“吸血鬼只需要吸血，這是個誤解。實際上吸血鬼的消化系統(tǒng)比人類要強大得多，根不存在無法完消化的東西。”

    “吸血，對于我們來，與其是進食，不如是一種古老的儀式。”

    “當(dāng)然，它也是一種戰(zhàn)斗方式。”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需要吃飯咯？”靈夢并沒有完理解納蘭暝的話，這對她來畢竟太難了，但她依然能抓住其中的重點。

    “有的吸血鬼喜歡只靠吸血來補充能量，而我選擇享用真正的食物。”

    味覺上的享受可是他人生的一大樂趣，因此他永遠(yuǎn)也無法理解那些不吃不喝只吸血的吸血鬼們。

    如果連口福都享受不了，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是嗎？”靈夢隨口道，心里卻在想別的事情。

    她對吸血鬼的生活毫無興趣，真正讓她為難的，是神社里那少得可憐的糧食儲量。

    只有她一個人的話，是絕對夠吃的，如果再加上一副碗筷，那就難了。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吸血鬼，估計食量不是蓋的。

    “總之，先帶我去廚房里看看吧。”納蘭暝捋起袖子，道，“我給你露兩手。”

    “你還會做菜？”

    這個吸血鬼，確實有點顛覆靈夢的常識。她已經(jīng)開始懷疑對方是假冒成吸血鬼的別的什么妖怪了。

    “我不僅會做，”納蘭暝得意道，“而且還是個專家。”

    “切，大話精！”

    雖然嘴上不服，但靈夢還是把對方帶到了廚房里。她倒是想嘗嘗，吸血鬼做的料理究竟是什么味道。

    如果不好吃的話，就把他揍飛。

    “喔，這廚房”納蘭暝四下瞅了兩眼，道，“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落后啊。”

    這間有些昏暗的房間就是廚房了。廚房里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戶用于通風(fēng)，窗戶底下是個被熏得有些發(fā)黑的老式石制灶臺，灶臺上擺著一口鍋。各種大大的廚具、餐具或掛在墻上，或放在柜子里，皆整整齊齊、干干凈凈。

    這間廚房里，沒有任何現(xiàn)代化的設(shè)備，連一個電燈泡都沒有，還得使用老式油燈來照明

    納蘭暝一進幻想鄉(xiāng)就見到了拿著相機的天狗記者，因此便有些高估了這里的科技水平，以為這里的人過著與外界無異的現(xiàn)代化生活。

    “而且，沒什么像樣的食材啊”

    他翻了翻柜子，里面盡是一些水果蔬菜，唯一的肉食，就只有幾條魚干而已。

    不過，考慮到神社里沒有冰箱，不能儲藏太多食物，這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那還真是對不起呢！”很明顯，靈夢對于他的評價非常不滿，“家里窮，沒什么像樣的東西，委屈你了！”

    “那倒不至于。”納蘭暝一邊挑選自己需要用到的食材，一邊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三十分鐘出鍋，不好吃你找我。”他信誓旦旦地。

    “希望你話算數(shù)！”靈夢留下這么一句話，走出了房間。

    她回到起居室中，屁股還沒坐熱，便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氣。不一會，納蘭暝果然端著盤子，如約而至。

    “請。”他將盤子放到桌子上，擺好碗筷，十分紳士地行了個禮，請靈夢先行用餐。

    靈夢毫不客氣，端起碗便對著桌上的菜肴大快朵頤起來。

    這頓飯的菜式很簡單——香煎魚干、麻辣香干、蒜蓉炒生菜，再加上冬瓜湯，總共三菜一湯，都是非常典型的中國菜。

    “好吃！超好吃！”靈夢一邊吃一邊不由自主地贊嘆道。

    雖然看起來只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家常菜，味道卻不一般。

    魚干似乎經(jīng)過了特殊的處理，不僅除去了腥味，口感也不軟不硬、恰到好處。被辣椒染得通紅的豆腐干，既能帶來味覺上的刺激，又不至于過于辛辣。生菜在炒熟的基礎(chǔ)上，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其脆嫩的口感。

    這三道菜都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考慮到博麗神社里的食材來就不高檔，能用它們做出這種味道的菜，納蘭暝的廚藝可以是化腐朽為神奇了。

    “嘶嗯，好喝！”靈夢又嘗了一口冬瓜湯，隨即便對其贊不絕口。

    盛在碗里的，只有淡白色的湯汁與一塊冬瓜，可是這湯的味道卻遠(yuǎn)超出了它的外表，另靈夢一時間難以描述自己的感受。

    她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冬瓜湯，里面一定用了什么特殊的素材。

    “吧，你究竟用了什么秘方？”靈夢放下碗，問道。

    “沒有任何秘方，你平時做菜用的什么材料，我今天用的就是什么材料。”

    “你騙人！那些食材根做不出這種味道的！”

    她完無法想象，從神社的廚房里端出來的食物，也能如此美味。

    “我沒騙人。”納蘭暝微笑著，“我只比你多一樣?xùn)|西，那就是經(jīng)驗。”

    “你仔細(xì)想一下，自己平時做菜的時候，調(diào)料的搭配正確嗎？分量準(zhǔn)確嗎？食材的處理合理嗎？火候掌握得到位嗎？你對于許多細(xì)節(jié)的理解真的正確嗎？”

    望著正在愣神的靈夢，納蘭暝有些得意地道：“所有的這些技巧，部來自于經(jīng)驗，而經(jīng)驗來自于努力，努力來自于時間的積累”

    “做菜不是戰(zhàn)斗，戰(zhàn)斗可以依靠天賦，做菜不行。廚藝這種東西，只有不斷地積累經(jīng)驗，水平才會進步。想靠三兩年的努力去勝過一千年的經(jīng)驗，你還是太嫩了呀，姑娘。”

    “咕可惡”

    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是這個吸血鬼做的菜確實太好吃了。靈夢沒法反駁，只能不斷地往自己的嘴里塞食物，企圖將一桌子的菜部吃光，讓納蘭暝沒東西可吃。

    結(jié)果，她吃撐了。

    “嗝！”靈夢躺在木地板上，撫著圓滾滾的肚子，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果然，這些菜對于她這的身體來還是太多了，早知道就不強吃那么多了。

    但是，這一切都是納蘭暝的錯，不但把菜做得那么好吃，還惹她生氣，讓她不自覺地就吃多了。

    想到這里，靈夢又瞪了納蘭暝一眼，以表示不滿。

    “干嘛？吃飽了撐著就對我意見了？”正在歸攏碗筷的納蘭暝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不悅地道。

    “沒，看你一眼，不行啊？”

    “可以，怎么會不行呢？”

    這丫頭，真是難伺候。

    納蘭暝花了點功夫才將餐桌收拾干凈。他一從房間里出來，就見到靈夢正坐在神社的走廊上賞月。她身邊放著的，卻是兩杯茶，和一碟仙貝。

    納蘭暝不聲不響地在她旁邊坐了下來，端起茶杯，一邊品茶，一邊望月。

    西方的天邊，一輪圓月正在緩緩升起，逐漸給萬物披上了一層銀紗。秋天的晚風(fēng)帶著些許涼意，拂過了他的臉頰，令他頗感舒適。

    他突然想起來，幾百年的時候，像這樣的飯后空閑時間總是很難熬的。那時候，如果天邊有月，他便賞月，如果手頭有酒，他便飲酒，如果偶遇知己，便在月下與其對飲，一醉方休。

    只不過，對于吸血鬼來，是不存在真正的醉的。即使喝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也能馬上恢復(fù)過來，這反而讓他總是無法盡興。

    千金難買一醉，人生的樂趣頓時少了許多。

    “吶，納蘭。”靈夢轉(zhuǎn)過頭來，望著納蘭暝，道。

    “嗯？”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告訴你什么？”

    “別裝傻，你知道的。”她把身子稍微挪近了一些，道“關(guān)于博麗朔月的事情，她的真正死因，還有你與她的關(guān)系。”

    “我非不可嗎？”納蘭暝苦笑道。

    那些事情，可不是能當(dāng)睡前故事講的事情。

    “非不可。”靈夢斬釘截鐵地，“這是我身為戰(zhàn)勝者的要求。”

    八云紫那家伙，一直以來都在隱瞞著什么東西，因此她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朔月的死因、博麗的起源，以及巫女的命運。

    這不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她所珍視之人。

    “好吧，那我從哪里開始講起呢？”

    納蘭暝見到靈夢那堅決的眼神，最終選擇了妥協(xié)。

    “就從你遇見她的時候講起吧。”

    “遇見她的時候啊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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