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刻,紅魔館地下大圖書館。
長桌和雜亂的書山都被惡魔給移走了,原用來看書喝茶享受寧靜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大塊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以及兩個人影而已。
“嗨喲!”
帕秋莉站起身來,將粉筆放回到身后的筆筒里,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然后便開始捶打自己的后腰。她那條腰因為長時間的蹲伏而變得有些僵硬,挺直出了“嘎嘣嘎嘣”的響聲,像是要斷了似的。
“你該出去活動活動”,納蘭暝總是這么勸她。現在,她揉著酸痛的腰,對他所的那些話也多了些認同。
數米開外,納蘭暝正拿著根粉筆,蹲在地板上涂涂畫畫。帕秋莉望著他那勤勤懇懇的樣子,忽地皺起了眉頭,道:
“你這家伙這不是畫得比我還好嘛!”
“這是必須的好吧!”納蘭暝頭也沒抬地道,“再怎么,我耍魔法也耍了百多年。雖然現在老了、廢了,跟不上時代了,但基功可樣都沒丟。”
他的手底下,是幅畫得非常細致的幻想鄉俯瞰圖,寬達五米,純粉筆繪制,里頭涵蓋了納蘭暝與帕秋莉所知的所有地點。
除此之外,地圖的邊上還零零散散地分布著些星、日、月的圖騰,以及其它的些奇形怪狀的圖案——那是帕秋莉待會要用來施法的魔法陣。道巨大的環形圖騰圍起了整個魔法陣,上頭還刻意留了好幾處空白,不知作何用途。
“你知道嗎,要是別人來求我,我是不會幫這個忙的。”帕秋莉望著納蘭暝,突然這么道。
“為什么?”納蘭暝停下手里的活,抬頭看向帕秋莉的臉,問道,“對你而言,我很特別嗎?”
“不,你點也不特別!”帕秋莉別過頭去,面頰卻有點微微紅,“很麻煩的啦,這種法術。”
“魔力消耗量很大嗎?”
“不,魔力方面沒有問題,是純粹的繁瑣而已。”帕秋莉道,“探測的范圍大,要畫的魔法陣也大,相應的,工作量會變大。”
“哦,這樣啊。”
納蘭暝又低下了頭,繼續去畫他的圖,嘴卻也沒閑著:
“其實,在地板上畫魔法陣這種,這么古典的方法,現在的魔法使們已經很少使用了。”
“那他們在哪兒畫陣,墻上?”
“不,他們直接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納蘭暝邊畫著地圖,邊道,“上次我托個魔法使朋友幫忙,他直接把我帶進了間文印室,打開電腦,列出了大堆魔法陣jpeg,問我用哪個。老實話,我震驚了。”
“呃”
帕秋莉聽了他的話之后,半懂不懂地問道:
“打印機,也是那種”
“你當它是村子里的書店用的那款吧,只不過度要快上百倍,而且什么圖形都印的出來。”
“是嗎,這樣啊”
“如果你感興趣,我能給你弄臺來,或者你自己去香霖堂搬臺回來,我猜霖之助那子肯定有不少存貨,但是他不會用,都堆在倉庫里接灰呢。但是現在”著,納蘭暝站了起來,“我這邊已經畫完了。”
粉筆頭被他隨手彈,高旋轉著,在空氣中劃了道拋物線,最后分毫不差地落到了方桌上的筆筒里。他拍了兩下手,對帕秋莉道:
“接下來,請開始你的表演。”
帕秋莉點了點頭,扭身拿起了方桌上的那裹著真皮封皮的魔法書,攤開來置于手掌之中。她張開嘴,晦澀難懂的咒語便從她的雙唇之間涌出。那聲音不似人語,卻又帶著些許歌謠般的韻律。
附著著魔力的聲音在空氣之中震蕩,令納蘭暝的耳膜隱隱作痛。即使魔法才能已經廢了,他也依然能夠感受到,股龐大的能量正在由四面方匯聚過來,壓得他沒法大口喘氣。如果他還能看見魔力的流動,他相信,展現在他眼前的必定是幅驚人的景象。
帕秋莉緩緩地松開了捧著魔法書的雙手,那書卻并沒有被重力拉扯下去,而是飄浮在她的面前。印在書頁上的那些復雜卻不失美感的符號,聽見了魔咒之音,紛紛如耍蛇者手底下的眼鏡蛇般隨聲而起,擺脫束縛,逃離了紙頁。
這些符號泛著淡淡的白光,懸浮在僅剩片空白的書上方,時而聚攏,時而分離。實際上,只要帕秋莉愿意,它們甚至能手拉著手跳起舞來。
最終,符文們圍成了個圈,并且旋轉起來。每轉過圈,這個散著微光的圓環便會大上些,而它旋轉的度也會快上幾分。不多時,圓環已經長到了足以整個兒地罩住地板上那張地圖的大,而那些符文,也因過于快的運動而變得模糊不清了。
符文串遍又遍地在納蘭暝的眼前閃過,像是趟脫離了鐵軌的過山車。他立定在那兒,抬起頭,出神地仰望著那緩緩抬升的光環,看著它在半空中停止旋轉,又重重地落下,將每個符文精準無誤地砸進了魔法陣邊線上的留白里。
時間,日、月、星辰的圖騰,以及整張幻想鄉俯瞰圖上的每根線條,都齊亮了起來。魔法之光照亮了整片區域,為這陰暗的地下圖書館帶來了有限的光明。
詠唱戛然而止,而納蘭暝的雙眼卻依然有些直。他的身體還在這兒,但是誰知道他的精神去了哪里。
帕秋莉看著那些丟失的符號重新浮現在魔法書的紙張上,個不漏,便合上了書,抬頭道:
“好了,魔法已經準確無誤地施放完了,接下來是納蘭暝?”
“啊,抱歉!”納蘭暝機靈,回過神來,很是尷尬,“你這法術放得漂亮,稍微有些看入神了。”
“是是嗎?”
“那當然,即使是魔法能力處于巔峰期的我,也做不出這個。咱畢竟是野路子出身,干啥都靠靈光現,跟你這種精雕細琢的學院派不是個檔次的。”
“多謝夸獎。”
帕秋莉臉上掛著微笑,聲到了個謝,顯得甚是靦腆。
“那么,到地圖”
納蘭暝低下頭,仔細觀察起那張自帶背光的地圖來。與原先的粉筆畫比起來,這幅圖上多出來的東西,除了微光與符文之外,便是紅點了。
大量的、密密麻麻的紅點,不均勻地遍布在整張幻想鄉地圖上。與地圖身樣,那些紅點也是帶光的,只是有些明亮,有些暗淡,亮度不盡相同。
“這些紅點,我記得是代表著擁有魔力的物體,對吧?”納蘭暝問道。
“是的,”帕秋莉點了點頭,“紅光亮,意味著魔力強。另外,沒有任何魔法才能的普通人因為體內的魔力過弱,并沒有顯示在地圖上。”
“比如我,對吧?”
納蘭暝看見自己所在的圖書館的位置上,只有兩個紅點,明暗,便笑著自嘲道。
“話這些密密麻麻的紅點”他又指著魔法森林的位置,道,“這要不是喪尸群,那只能是演唱會了吧?我很好奇,它們為什么會擁有魔力?”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可以看見成千上萬幾乎般暗淡的紅點,聚集在地圖上的魔法森林之中。這些紅點的亮度在地圖上的所有紅點中處于最末檔,若不是數量龐大,它們根不會被注意到。
“用魔法制作的活死人的時候,必須得在它們的身體里存儲些魔力,否則做出來的活死人很快會失效。”帕秋莉正經地解釋道。
“像給電池充電樣,對吧?”納蘭暝笑了,“而且注進去的魔力還比普通人的魔力量要大上些,看來拉杜三世這回是下足了血啊,不過這并沒有太大的意義是了。”
接著,他又將視線移向了魔法森林下方的無名之丘。那上頭只有個紅點,其亮度卻是圖之最。別的紅點與它的差距,跟燭火與太陽的差距樣大。
“這家伙,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前兩天剛跟她打過架,還輸了。”納蘭暝指著它,道。
“風見幽香,對吧?”帕秋莉望著那顆太陽,撇著嘴,搖了搖頭,“真是怪物樣的魔力。”
“咱們的夜蟲朋友似乎有麻煩了,有好幾個僵尸點圍在她家周圍。”納蘭暝看著地圖,繼續解讀道,“希望幽香能走得再快些,否則來不及了。”
“人之里這邊,倒是請來了幾個不錯的幫手,活過今晚應該沒問題。迷途竹林這么干凈,大概是有鬼。香霖堂讓我們為森近霖之助同志默哀三分鐘。”
“倒是妖怪之山這地兒,怎么亮得跟座燈塔似的?”
“那是天狗們的居所,上頭住著鴉天狗、白狼天狗的群落,山底下還有河童的村子。”
“怪不得!”
納蘭暝抱起了膀,視線從妖怪之山上,移到了幻想鄉的另端。那是與妖怪之山相對的另座山,上頭卻十分反常地,連個代表僵尸的暗色紅點都沒有。
而明亮的紅點,倒是有大片,跟妖怪之山的翻版似的。
“現在問題來了,”他的語氣比剛才正經了不少,“博麗神社這是什么情況?”
“是靈夢嗎?”
帕秋莉了半,立馬把自己的猜想給否定掉了。要是只有個亮點,那還有可能是靈夢,這么多的亮點究竟是什么情況,老實話,她也是頭霧水。
“你家靈夢學會影分身了?”
納蘭暝朝她笑了笑,而她也覺得自己有些犯蠢,不由得將睡帽壓低了些,以掩飾尷尬。
納蘭暝伸出手指,先是指向了魔法森林中的個亮點,又指向了人之里北方最亮的那個紅點,道:
“這兩點之中必有人是靈夢,她天黑前跟魔理沙和麗絲起離開紅魔館,飛向了人之里,現在無論是在人之里迎擊尸群,還是獨自跑進魔法森林解決異變,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不管怎樣,她是不可能呆在神社里的。”
“那么,呆在博麗神社里的人,或者人們,究竟是誰呢?”帕秋莉也納悶了,反過來問道,“你該不會是覺得,那個異變的主犯,藏在神社里吧?他膽子有這么大嗎?”
“這叫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的地方。”
“我原以為他會藏在魔法森林里的。”
“那你太天真了,現在這個局勢,連傻子都知道魔法森林有問題,呆在那兒只會被各路大神圍攻到死。幻想鄉共那么大,如果必須得找個地方藏起來,我要是他,我也會選擇博麗神社,而不是魔法森林。而且,你還得考慮到他引異變的目的。”
“目的?”帕秋莉歪著頭,有些不解地道,“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
納蘭暝邁開步子,繞著魔法陣走起圈來,邊走邊道:
“來也巧,異變開始之前,我跟那家伙碰過面,所以我知道,掀起喪尸潮只是他的手段,而并非最終目的。他真正想干的事情,是將我殺死,僅此而已。”
“那他為什么不主動來找你決斗,為什么非要大費周章地搞這么多喪尸出來?”
“好問題,圖書,好問題!”
像是在賣弄自己的智慧般,納蘭暝有條有理地為帕秋莉做了通分析:
“為什么他不找我決斗?很簡單,因為他打不過我。”
“為什么要引尸潮?其是為了制造混亂,混亂會引開別人的注意力,讓那些站在我這邊的人無法出手幫忙。如果我要死了,別人我不敢,蕾米和芙蘭多半會把自己綁在火箭上飛過來救我,而他顯然不愿意看到這幕。”
“其二,是為了消耗幻想鄉的有生力量,讓我們不得不放棄與尸群的持久戰,轉而與他決戰。只要能把咱們逼急,逼出避難所,他的計劃算是成功半了。”
不知不覺間,納蘭暝已經繞了半圈,走到了帕秋莉身邊。他站在帕秋莉身旁,望著她那張在魔法陣的白光之下顯得有些蒼白的側臉,問道: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帕秋莉·諾蕾姬,假如你必須得殺死個實力遠在你之上的人,最好的辦法是什么?”
“伏擊!”
帕秋莉看著博麗神社里的那大片紅點,條件反射般地叫道。
“回答正確,格蘭芬多加十分!”
納蘭暝打了個響指,接著又繼續道:
“最好的辦法,是帶著自己的伙伴,找個地方埋伏好,再挖上幾個陷阱,然后能以逸待勞了。既然主動出擊沒有勝算,那還不如挖個坑等敵人來跳。確保了先制優勢之后,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差不多也抹平了。”
“用無限的死者消耗有限的生者,不去找他,力量會被慢慢耗盡,主動去找他,則無異于自投羅。這子,基立于不敗之地了啊!”
“只可惜,他的對手是我。”
丟下這么句話,他轉過身,向圖書館大門的方向走去。
“等下,你這是要去哪兒?”帕秋莉轉身朝他喊道,“你該不會”
“我去趟博麗神社。”納蘭暝給出了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為什么?”她問道,“明明知道那里有埋伏,為什么還要去?”
“這個陷阱,總要有人踩的吧?如果我不去,靈夢或者魔理沙肯定會去。與其讓她們踩,不如我親自去踩。”納蘭暝著,回眸笑,“畢竟,我是不死之身嘛!”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但是這家伙不是佛,他是鬼。
正因如此,帕秋莉才對他產生了敬意。也許“尊敬”二字與“吸血鬼”這對象有些不搭,但是帕秋莉并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她很少自內心地尊重某人,上次產生這種情感,還是在她與蕾米莉亞相識的時候。這能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嗎?
不能,因為納蘭暝禁止別人管他叫“叔叔”或者“爸爸”,叫“哥哥”倒還可以。按他的話來,“叫句爹老十歲,你別害我!”
那么,該怎么呢,“有其兄必有其妹”嗎?
“真是的,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你們倆”帕秋莉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勸他放棄的念頭,只在腦中閃而過,卻從未停留下來。
“如果你真的尊重位戰士,請你尊重他負傷的權利。”
帕秋莉記得,她在書里,讀到過這么句話。
“今晚多謝你幫忙了,回來之后請你喝酒!”
納蘭暝頭也沒回,卻舉起胳膊,揮了揮手。在帕秋莉的眼中,他的背影比他人要高大得多。
“活著回來啊!”
“廢話,我怎么可能會死!”
壓根算不上是道別的兩句話在空曠的圖書館中回蕩,又被陣沉重的關門聲打斷,切此歸于寂靜。(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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