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禮聞言,若有深意地笑道:“觀月閣本應用來觀月,但此刻卻另有要事!”
在眾人疑惑不已的目光中,王好禮大步來到一個角落處。那里堆著很多很多的書籍,碼放得十分整齊,足有半人高。高杰眼尖,發現那些書籍新舊不一,貌似都是些佛經。
王好禮彎下腰,從書堆中間將一本本經書緩緩取出來,放在身旁,就好似在悠閑地整理藏書。
姬龍峰性急,哪里忍得住,又待上前質問,卻被高杰伸手制止,并示意他少安毋躁。
就這樣,幾個人疑竇叢生,靜靜在一旁望著王好禮的背影,沒人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眼見王好禮身旁的經書又堆起了兩垛,王好禮方才直起腰,轉過身來。
他沒有說話,沒有看其他人,滿臉盡是鄭重之色,認真看著雙手捧著的一個木盒。
高杰等這才明白,王好禮適才翻翻撿撿,折騰半天,就是為了從那一大堆經書中取出埋在里面的這個木盒。
可這個木盒又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呢?高杰等不禁更加疑惑,更加心焦。
王好禮好似根本不知道高杰他們的心情,就像見到了深愛的情人一樣,深情地看著那只木盒,不言不語,不搖不晃,仿佛一個正在悟道的老僧,正在入定。
在這個幽閉昏暗的空間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高杰都有些耐不住的時候,王好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終于離開了那個木盒,落在了高杰的身上。
他慢慢走到高杰身前,微微一笑,頗有些歉疚地道:“高施主,之前老朽一時糊涂,打了誑語,對你有所欺瞞,慚愧不已啊!”
高杰聽的糊里糊涂,眨巴著眼睛問道:“王老前輩,您說的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王好禮道:“當你前來見我,表明是奉徐大哥之命,前來取聞香教圣物,用以罷黜三弟好賢的代教主之位時,老朽以為家父耗盡心血創立的聞香教將旁落他人之手,一時囿于兄弟之情、家族之利,并未將真正的圣物拿出來!”
“什么?!”姬龍峰驚訝大叫道:“你的意思是說,剛才被李正華那老鬼搶去的鐵盒里,裝的不是聞香教圣物?!”
王好禮臉上露出羞愧之色,點頭道:“沒錯,那鐵盒中裝的不是圣物!當高施主后來言明徐大哥是想要將圣物交給二弟好義,老朽這才明白,徐大哥和你們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漢,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心蒙蔽,有了心障!”
高杰等聞言,個個瞠目結舌,滿臉盡是不敢置信之色。
半晌后,高杰方才苦笑一聲道:“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王好禮道:“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老李費盡苦心搶去的,不過是一個毫無價值的鐵盒;而真正的仙狐香尾,實是在此木盒之中。”
說到這,他將木盒交到高杰手中,深深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道:“如今,我總算沒有辜負徐大哥的期望,也終于完成了先父交付的重托,可以心無旁騖,專心禮佛了。后面的事情,再與我無關,便拜托各位少俠了!”
高杰捧著木盒,看著這失而復得的聞香教圣物,心情跌宕起伏,一時間哪里能平靜下來。
姬龍峰忍不住學著高杰的口吻,低聲嘀咕道:“這劇情也太狗血了!”
王好禮聽姬龍峰說得直接,老臉一紅,也不分辨,繼續道:“老李雖然是我最信任的人,但他只去過觀月閣下的那個密室,對此間并不知曉,更不清楚老朽將真正的圣物藏在了這堆經書之中,因此,等到三弟發現圣物有假,最少也得明日午時了,你們當有時間可以悄悄離開,去找到我二弟好義。”
王睿眉頭不展道:“李正華和梁梓龍等是離開了,還是仍然守在秘道門口,誰也不清楚,要想不驚動他們離開此地,談何容易!”
東哥晗首道:“沒錯,說不得只好強行沖出去了!”
王好禮擺手道:“何須如此,老朽自有辦法讓你們悄然而去!”說罷,他走回書堆,又俯首在其中搗鼓了一會,眾人便聽到墻壁上傳來一個細微的“咔嚓”聲。
王好禮轉身來到一處墻壁旁,伸出雙手,用力一推,本似鐵板一塊、幽閉無隙的墻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窗。同時,一股凜冽的夜風順勢而入,高杰等頓覺精神一振,期間渾濁的空氣立刻變得清新起來。
望著這個足夠一人出入的小窗,高杰等再次被震驚了,而這次更多的是驚喜交加。
王好禮將腦袋探出窗去,向下張望了片刻,然后回到高杰面前道:“下面無人!看來,即便老李和梁梓龍等人沒有離去,也當是在佛堂之中守株待兔,根本想不到你們會從觀月閣離開!”
高杰望著眼前這個行事謹慎、卻又想法太多的老頭,有些哭笑不得,頓了頓,最后還是向他點點頭,問道:“我等皆是習武之人,從閣樓下去不成問題!您這里有沒有繩索,我們還是先將你送下去吧!”
王好禮微笑搖頭道:“多謝小施主,老朽并不打算離開!”
高杰道:“那怎么行,一旦王好賢得知您將圣物交給我們,絕不會放過您的!”
王好禮閉目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后道:“我早已將身心侍奉佛祖,又豈會在乎生死。小施主你們不必擔心我,趕緊去吧!”
見王好禮如此,高杰知道勸不動這個頑固的老頭,心中又敬又嘆,只能躬身行了一禮,將木盒收好,然后招呼大家迅速撤離。
星月無光,夜色如墨。
高杰等直到鉆入了大王莊旁的樹林中,方才放下心來。觀月閣距離佛堂有一段不近的距離,所以高杰等下來閣樓,離開莊園和村子,都沒有驚動聞香教的人。
遠遠望著那座三層高的觀月閣頂部,高杰好像看到了王好禮復雜的眼瞳,好像感受了他復雜的心情,禁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
東哥此刻從惠靜背上接過了申九玲,看到高杰長吁短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柔聲道:“王好賢不一定會對他的大哥下手的,你別太擔心!”
高杰搖頭道:“我感嘆的并不是這個,而是覺得像王好禮這樣一個自幼參佛念經的修道之人,也免不了會為了聞香教這個家族基業道心不穩,生怕教權和財富落入他人之手,那王好賢做出大逆不道、謀害親朋的所作所為便沒有什么好稀奇的了!權力和財富對人的誘惑力,真是大得可怕!”
惠靜聞言笑道:“那你對光復白蓮圣教,奪得教主之位是不是也渴望得很啊?!”
高杰故作驚訝道:“師姐,你也會調侃人了啊?!學壞了,你學壞了哦!”
惠靜臉一紅,拉著東哥低頭便走,嘀咕著說出四個字:“近墨者黑!”
此時,悟空已經醒轉過來,傷口不再出血,氣力也恢復了少許,便再也不愿被王睿背著,倔強地跟在高杰身邊要自己走。
寒風呼嘯,一行人漸漸隱沒在密林中,消失在夜色里。
天剛蒙蒙亮,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石佛口宏偉壯觀的神主廟外響起,在寧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刺耳。
剛剛睡下沒多久的王好賢被四護法楊武喚醒,本有些煩躁,但當他聽到是李正華求見,頓時便清醒過來,精神大振,顧不得披上棉袍,只穿著一身單衣便快步來到了無相殿。
李正光此刻正站在無相殿中,凝視著那兩米多高的彌勒佛石像,心情甚是復雜,一幕幕過往交替出現在腦海中。
他二十多歲出師,離開三鷹門開始入世歷練,幾年下來,憑著高強的武藝,在江湖上很快闖出了偌大名聲,年輕氣盛之下,行事便少了顧忌,漸漸放肆起來。某次途徑浙江,他無意中與幾個頗為囂張的家伙爭斗起來,惱怒之下,便殺了其中一個。誰知,死的人乃是當時無為教教主殷繼南的外侄,由此遭到了無為教多位高手追殺,傷重之下,不得已一路逃亡,來到了灤州,恰好遇上了剛剛創教不久的王森。
那時的聞香教急需人才,當王森得知他就是名氣頗大的三鷹門黑隼李正華后,毫不猶豫便決定將他暗地保護起來,并由大弟子神醫徐鴻儒出手為他療傷。
傷好之后,遭此一劫的李正華漸漸收斂了鋒芒,為報大恩,成為了王森的貼身護法。
王森在世時,他一直忠心耿耿,為聞香教的壯大拼死效力,絕對算得上是居功至偉。而同時,他也在聞香教中獲得了很高的地位和權勢,所以無為教也再沒有因為當初那樁血案來尋過他的麻煩。
誰知,在他最意氣風發、豪情萬丈的時候,王森因為擔心王好義和王好賢因繼任教權,發生爭斗,從而禍及大兒子王好禮,選擇讓自己最信任的李正華去到大王莊,貼身保護王好禮。從此,他便過上了隱居世外的生活。
從內心來講,他當然舍不得大權在握的日子,然而他又深知,沒有王森,沒有聞香教,他將一無所有。于是,他選擇忍辱負重,等待著重出江湖的機會。
此前,他和徐鴻儒一樣,最看好的是王森的二子王好義,所以在王森死后,即便是王好賢暫時取得了代教主之位,也沒有改變心志。因為,他相信,有徐鴻儒的支持,王好義最終將會奪回教權,成為名副其實的繼任教主。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去年徐鴻儒起事失敗,被擒入獄,毫無生還的可能,王好義隨之也失去奪取教權的可能。
李正華終于感到了絕望。
苦候多年的希望突然如泡沫般破滅,任誰都難以接受,絕大多數人會因此而消沉。然而,李正華不是常人,他是個身負絕學、心存大志的人,他不相信此生就這樣埋沒在這個荒僻的村子里。窮則思變,絕望之下,他開始謀求別的出路。
王好賢因為沒有圣物仙狐香尾,無法正式成為聞香教繼任教主,所以在代理教主之位后,便開始安排暗哨對大哥隱居的大王莊進行監視。因為圣物在誰手里,最值得懷疑只有三個人:徐鴻儒、王好義和王好禮。
但他又礙于兄弟之名,礙于代教主的身份,不好堂而皇之闖入大哥的莊園強行搜查。因此在安排暗哨監視之外,還特意派自己的大護法,也是李正華的同門師弟梁梓龍對其進行策反,便許以教中高位。
郎有情,妾有意,梁梓龍的策反工作立竿見影,李正華毫不猶豫便應承了王好賢的招攬,開始處心積慮地在王好禮的莊園尋找圣物。
兩年多一眨眼過去了,事情毫無進展,依舊只能像個老邁無用的看門老頭般隱居在大王莊,焦慮就像田間的野草越長越盛。
昨夜,高杰等的到來終于讓他看到了光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于是,他出手救下了悟空和惠靜,贏得信任,然后在眾人毫無防范的情況下,憑借超凡入圣的身法和速度,順利奪得裝著圣物的鐵盒,連夜策馬趕來了石佛口的神主廟。
他其實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這點從他一直忠心耿耿輔佐王森、護佑王好禮便可得知,所以,他奪得圣物后,沒有傷害王好賢,也沒有再去為難高杰等人,一心只想早點見到王好賢,邀功請賞。
聽到身后傳來的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他知道,王好賢來了,這個他曾經并不喜歡,但如今卻成為他唯一的希望的人,終于來了。
一時間,李正華那顆長年累月平靜得像死水一潭的心,開始激動地、有力地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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