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引軍匆匆到了潯陽，停了下來，清點人馬，其中卻又折了校尉鄧當(dāng)。孫策見一小將神色哀哀卻仍不掩其英氣，乃問左右道：“此乃何人？”

    左右對道：“鄧校尉妻弟呂蒙呂子明也。”

    孫策召而問之，見呂蒙對答自若，言辭慷慨，遂使其為別部司馬，仍領(lǐng)鄧當(dāng)部曲。

    再看孫堅傷勢，左臂之箭倒是無妨，取了出來，敷上傷藥便可。只有一箭，卻是斜著從左臂直插入左胸甚深，這就讓軍醫(yī)不敢下手了。

    孫策一問也傻了眼，這要強行取箭，搞不好孫堅就沒了命。往日里果決堅定的孫策，一時也沒了主意，畢竟關(guān)系到自家父親的性命。

    好在沒多久孫堅自己醒過來了。見身上還插著一支箭矢，便令軍醫(yī)取箭，孫策與軍醫(yī)齊至孫堅身前，把情況一說。孫堅怒道：“大丈夫死則死矣，何瞻前顧后而作小人狀焉？”

    遂令軍醫(yī)撥箭。軍醫(yī)見狀，也是無法，對孫堅拜了一拜，遂平靜呼吸，然后雙手穩(wěn)拿箭桿，吐氣開聲，只一下，便把箭桿從孫堅身體內(nèi)撥了出來。只見那箭矢之上，竟然還倒勾著一塊肉。孫堅傷口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汩汩而出。軍醫(yī)忙上了傷藥，然后以布纏之。

    孫堅滿頭冷汗，口中亦是溢血，卻是咬緊牙關(guān)，一聲未吭，再細(xì)看，原來已經(jīng)疼暈了過去。

    孫策見狀，悲呼一聲：“父親！”

    軍醫(yī)為孫堅打理干凈，再一探鼻息，心下便松了一口氣，對孫策道：“少將軍，將軍無事，只是暫時昏睡罷了。”

    戰(zhàn)報到了劉表處，聞得黃祖與劉磐設(shè)伏大破揚州兵，孫堅中箭落馬，生死未卜，不由大喜。遂大賞三軍，又賜下許多財物田產(chǎn)予黃、劉二將。然后對群臣道：“孫文臺敗北，以吾荊州之全力，以御曹孟德，有何不可哉？”

    群臣默然。這一次，卻是主戰(zhàn)派牢牢占了上風(fēng)。襄陽城外，有座山，山脈不高，不過景色甚好。有飛泉瀑布，奇樹怪石。自中原大亂之后，有無數(shù)人舉家南遷至荊州，躲在這方平靜的天地來避禍。有些人忍不住便在荊州出了仕，有些人不遠千里去了青州，還有些人冷眼旁觀，不愿效力劉表，便在這山中結(jié)廬而居。他們時而靜坐談經(jīng)，時而結(jié)伴觀景，日子過得也甚是快活。

    不過，對于他們這種讀書人而言，時局變化，終歸是一個避免不了的話題。這日，諸人又在一起坐談。席間談到劉、曹之戰(zhàn)。

    杜襲便道：“曹公舉眾而來，恐荊州難敵。”

    坐間趙儼便笑道：“荊州上將數(shù)員，帶甲十萬，又有堅城為托，糧草無缺。子緒何出此言？”

    杜襲笑道：“曹孟德明而奮，劉景升昏而惰，此其一也；豫兗之眾上下同心，將士奮激，荊州文武欲戰(zhàn)欲和，紛爭不休，此其二也；曹軍久戰(zhàn)之旅，荊州羸弱之師，此其三也。只此三條，便知荊州難擋曹軍南下腳步，更何況荊州腹背受敵，而外無強援乎？”

    繁欽便道：“子緒之言甚是有理，幸好吾不曾投劉景升，否則今時當(dāng)為階下囚也。”

    杜襲撫須道：“以休伯之才，曹公必見用，何忍囚哉？”

    這三個，都是穎川人士。趙儼更是與杜襲、陳群、辛毗齊名，號稱四名士。當(dāng)年中原亂起，他們便一道攜了家小從穎川跑到南陽來了。畢竟這里安逸穩(wěn)定，又離穎川近。

    當(dāng)年劉表問這三人來，大喜，待以賓禮，不時宴請拉攏。當(dāng)時繁欽就動了心，結(jié)果趙儼與杜襲一齊勸他。杜襲更是說得很激烈：“吾所以與子懼來者，徙欲龍蟠幽藪，待時鳳翔。豈謂劉牧當(dāng)為撥亂之主而規(guī)長者委身哉？子若見能不已，非吾徒也。吾其與子絕矣！”說好了一起隱居，你若老是賣弄才華投了劉表，這友誼的小船立馬就要翻了。

    當(dāng)時繁欽一見兩個好朋友都這樣勸，便熄了這份心思。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襄陽城外隱居下來直到如今。

    繁欽聽得杜襲之言，卻拿眼看了另外一人，道：“若元直得見用，荊州又何懼曹軍哉？”

    旁邊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儒士聽了，只是睜眼微笑一聲，便又微瞇雙眼，神游天外去了。趙儼等人也是長嘆一聲。他們同為穎川人士，對徐庶的底細(xì)自然是一清二楚。徐庶明明有大才，而劉景升卻嫌他出身寒門又曾為逃人，所以不用。實在是可惜了。

    繁欽見徐庶一言不發(fā)，便又道：“若荊州為曹公所有，吾等欲待如何？”話里話外卻仍是不甘寂寞。

    趙儼與杜襲齊望一眼，在這天下局勢未曾明朗之前，他等實在是不太想就這樣投了曹操。畢竟北方還有個劉備呢。只是蟄伏經(jīng)年，再不出仕也不行了。家族把自己供養(yǎng)出來，也該反哺家族了。況且若曹操能一舉攻占荊州，這天下將來是誰的，還真是難說呢。劉備有青、徐、幽、并，但幽、并乃是邊州，素來窮苦，又有胡人為患。而曹操的兗、豫、荊都是中原精華所在，若能經(jīng)營得好，不說那至高之位，便是傳承數(shù)代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趙儼便道：“曹公若能得荊州，便是應(yīng)期命世之主，必能匡濟華夏，吾知歸矣。”杜襲與繁欽聽了，若有所思，暗暗點頭。

    就在此時，繁欽又側(cè)過頭來，看向徐庶道：“元直可有主意乎？”

    徐庶道：“君等自去，吾自有計較也。”

    繁欽一聽，便知徐庶不愿意投曹，這天下諸侯，徐庶連曹操都看不上，那么便只有那一處了。繁欽心思一動，便對徐庶道：“如此，便先恭賀元直鵬程萬里了。”

    諸人又閑聊一會，便各自散去了。

    待諸人散盡，徐庶方睜開眼睛，看著這青山綠水，茂林修竹，幽幽道：“劉玄德世之雄才，吾欲濟胸中抱負(fù)，豈有不投之理？劉玄德不來，吾便不出也！”

    一路北上都是曹操的地盤，而且徐庶又還有個老母親，不然的話，他早就去劉備那里了，何曾等到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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