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在府中獨坐,臉色陰晴不定。何太后與弘農王被救離洛陽,另立新帝計劃遭挫……一系列意料之外的事件發生,讓袁紹著實是心中惱火。實話,討董走到這一步,除了一個所謂的討董盟主能讓他刷名望外,他已經沒有什么利益可以獲得了。可是,汝南袁氏還缺這聲望?
作為一個政治世家,袁紹比許多人更清楚,政治,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一切都可以根據時態的發展,形勢的要求,來隨時調整。表面偉、光、正的包裝下,核心其實是赤、祼祼的利益交換。
至于忠君?比起許多人把君王當作自己效忠的精神圖騰,袁紹更清楚天子是怎么一回事。想來董的野蠻,已經讓更多的人清醒了過來,天子威嚴也不過如此罷了。
那么,既然討董事實上已經費力不討好,撈不到什么好處不,還隨時有著巨大的風險。那是不是該調整下自己的部署了?袁紹毫不懷疑討董聯軍能打敗董。但他亦堅信,董在滅亡之前,必然會瘋狂的朝他這個所謂的盟主發動進攻,好拉著他一起陪葬。偏偏自己還離董如此之近,而韓浩之敗,亦證明了涼州兵卒依然銳不可擋這個事實。
在韓融等人到來的這十幾天,袁紹一直在搖擺不定。董很有誠意,三公之位也很有**力。否則哪怕他是袁氏之后,要想登上三公之位,也得摸爬滾打好一段時間。而董卻給出了一條捷徑。
然而叔父袁隗之死,依舊讓他有著道德上輕微的愧疚感,而他若突然反水,他的盟友們,只怕也要花費巨大力氣來安撫。當然,只要下定決心,他還是相信自己可以讓盟友們保持沉默的。無非是看自己和董能夠付出什么罷了。
至于太后與弘農王,這段時間以來,袁紹已經清楚,太后對于再次入主皇宮已經迫不及待了,她無比懷念那華麗的園林,以及宏大威嚴的宮殿。自己若是與董和解,并能夠在安上給予她極大的保障,能夠促使她迅速擺駕返宮,或許她是極為樂意的。
讓袁紹頭痛的,卻是劉備和鮑信這個愣頭青。鮑信是堅定的反董份子,要想服他,實在是艱難。而對于劉備,袁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劉備似乎不是個能收買的人,就算是能收買,這份代價,也是他袁紹出不起的。最最關鍵的一,是劉備手中有著一枝屢戰屢勝的軍隊。而討董盟軍,許多人都只是虛張聲勢,真正動真格的,能夠對董造成致命威脅的,似乎也只有劉備罷了。可就算是董,只怕也不愿意拿自己的涼州鐵騎去與劉備耗……
袁紹很清楚,能夠獲得董許出來的好處,唯一的條件就是讓天下諸侯退兵。如今真正出兵的,估計也就三路人馬,自己與王匡一路,弟弟袁術一路,然后就是劉備一路。自己和弟弟袁術好,可是劉備不退的話,如何向董交待?
劉備不退,董詔書中所的一切,也只不過是畫餅罷了……袁紹搖了搖頭,看來,還是得在討董這條道上繼續走下去啊。既然如此,索性就擊敗董了再罷,到時未必便不能和董一樣,控制兩宮權傾天下。
翌日,王匡來見袁紹,直問道:“初,那些人如何處置?”
袁紹知道王匡得是誰,便道:“此等人為董賊之爪牙,助紂為虐,豈有放過之理,若不是為了等公節回來,某早就盡數誅之。公節既問我,我意殺之可也!”
王匡一愣,他還以為袁紹容忍那些人逗留至今,好吃好喝的款待著,是信念動搖了,打算向董為首的朝廷妥協,想不到袁紹意志如此堅決,竟然是想殺之以明志。也是,袁氏數十口盡喪于董之手,袁初與董賊既有家仇又有國恨,豈是那反復之人。想到自己昨天還懷疑袁紹,王匡不禁老臉微熱,心中很是愧疚起來。
不過,董派來的一幫人,一個個都是名聲著著之輩,里面還有自己的親戚,真的都殺了?這也太殘酷了吧?王匡不禁心生遲疑。
袁紹見狀,便反問道:“公節可有異議?”
王匡見狀,乃道:“韓元長、胡毋季友等皆位列朝堂,名顯儒林,不教而誅之,豈不可惜?且未敗董賊,先殺士人,有失天下之望。初,依我之見,不如逐之可也。”
韓融字元長,穎川人,與荀爽、陳紀等人同列,少有名聲,通曉儒學,曾經五府并辟而不至,此時在朝為大鴻臚;胡毋班,字季友,泰山人,王匡的老鄉、妹夫,著名黨人,名列八廚,此時在朝為執金吾;陰循字元基,南陽人,亦是聲名鵲起的名士,此時在朝為少府。至于將作大匠吳循、騎校尉王瑰等,皆名高爵重。要真把這些人殺了,天下定然震動。
王匡這里一心為袁紹著想,袁紹心中卻出離憤怒,怎么著,你妹夫在這,你就不忍心下手了?我袁家上下幾十口死得,我叔父太傅死得,你家中一個執金吾便死不得?袁紹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
王匡不知道袁紹想歪了,且想火,過于偏執了。還在旁邊苦口婆心的苦勸。殊料袁紹一開口,便是冷冰冰的語氣:“韓元長乃長者,名重海內,可免。其他人相助董賊,罪在不赦,正好誅之以詔天下,震懾霄!”
王匡被袁紹嚇了一跳,復勸道:“初,諸公可是為董賊所迫,來此非他等之意,若殺之,豈不令天下人失望?”
袁紹忽然微笑,笑容如春風撲面,如暖陽微熏,可是王匡總覺得有些不安。便見袁紹道:“公節欲活胡毋季友乎?”
字字誅心,王匡心頭一震,他萬萬想不到,親密的盟友袁紹竟然會懷疑他。王匡只覺得怒火中燒,他一生輕財好義,以俠義聞名,出仕以為,為誅宦官、為討董賊勞心勞力,散盡家財,換來的竟然是盟主袁紹的猜忌。王匡心中又怒又痛,他強忍心神,強抑怒氣,雙目直視袁紹道:“初,某可是因私損公之徒?”
完,不待袁紹反應,便大步出門而去。
王匡出了袁府,提劍直至韓融等人所居之處。韓融等見王匡來了,皆上前來打招呼,他等同在朝堂,自然相熟。殊料走近才發現,王匡竟然提劍殺氣騰騰而來。
韓融等人勃然變色,乃道:“公節,汝意欲何為!”
王匡道:“初欲殺諸公以告天下,他與董賊勢不兩立!”
韓融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苦笑,只道遠離了董,便是脫離了虎口,想不到來了袁紹此處,又是進了狼巢。時也,命也。至于反抗?面對袁紹的軍隊,反抗除了讓他們像丑一樣,還能改變什么?
眾人都是風范肅然之輩,面對生死,亦是淡然。韓融出列道:“公節,我等不欲以亂臣賊子見誅,請稍待,讓我等自死可也。”
名士,自然不能被人屠雞殺狗般拿劍亂砍而死,他們要死,也要死得體面,死得講究。袁紹不是想殺我等嗎?不讓你殺,我們自己死。不得不,這是非常有個性的想法。
王匡沉默良久,道:“初有言,韓公可免。”
韓融須發亂舞,怒道:“老夫年過六旬,豈受兒輩之垂憐!”
王匡喚過左右,吩咐道:“看信韓公,若韓公有事,爾等族誅!”
又對韓融道:“韓公可死洛陽,可死天下各處,惟不能死我河內。還望韓公見諒。”
完王匡便不再管韓融,卻是把目光看向了胡毋班,他的妹夫。他眼眶發紅,鼻子發酸,幼時他與胡毋班結交,游學,最后把妹妹托付給此人。如今,卻要輪到自己來終結他的性命了么?這一切,是否是值得?
胡毋班見王匡神情酸楚,眼中淚水漣漣,心中怨懟之氣頓消。他瞬間明白,自家舅兄必然也是為勢所迫,否則又豈能不保下自己?
于是胡毋班上前拜道:“公節,袁紹害我等于此,此何悖暴無道也?仆與董何親戚?義豈同惡?袁紹張虎狼之口,吐長蛇之毒,恚遷怒,何其酷哉!死者人之所難,然恥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靈,當訴袁紹于皇天。公節,其人不可與之同謀,還望你善自珍重!我膝下兩兒早夭,如今止有兩女,乃君之甥,我死之后,還請勿令其臨我之尸骸,公節我去也!”
王匡聞言,為之泣下。
未幾,有仆來報,少府陰循,執金吾胡毋班,將作大匠吳循,騎校尉王瑰自盡于居室。王匡心情沉重有如墜鉛,沉默良久,一揮手,道:“好好收殮尸首,勿得損傷。”完,便神情蕭索的獨自離開了。
袁紹聞王匡親自逼死諸人,長嘆道:“公節,休怪我心狠,不如此,豈能堅你我討董之心志?”
袁紹知道,此舉把他和王匡逼上了絕路,自己從此之后,便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那么,便斷絕其他心思,心意的掀翻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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