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義現在相當糾結。

    王圣的預料沒有錯，他的確還有一點別的手段，但卻并不像王圣防備的那樣有威脅。

    “怎么辦，要不要現在就拿那招出來？”

    “可是用了之后，下一場怎么辦？”

    “問題是不用的話，能挺到下一場嗎？”

    “但是現在就用……”

    一連串的念頭，閃電般在阿義心頭掠過，在電光火石之間，他下定了決心。

    當交手的雙方高速接近，即將發生碰撞的那一刻，他開口了。

    “比雕，變！”

    而隨著他的聲音，比雕突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原本按照節奏，應該是已經擺向一段到頂，應該重新擺動回來的它，忽然間不顧節奏，反而順著原有的軌跡繼續擺動，直到……倒了過來。

    沒錯，就是背部朝下、腹部朝上的倒著飛行。如果把它之前飛行的軌跡畫出一道圓弧來的話，那么此時的比雕，就已經處于了圓弧所在圓形的最上端。

    在完成這一動作的時候，比雕已經和之前一直契合得極好的音樂節奏徹底告別，動作雖然依舊流暢，可是卻已經和音樂沒有了分毫的關系。

    “果然！”王圣的眼睛先是一亮，繼而恢復平靜，再沒有更多的表示。

    而此時，對面的阿義還有旁觀的眾人可遠比王圣的表現，要夸張得多。

    剛剛還意氣風發，指揮著比雕準備出奇制勝的阿義，像是被人突然掐住的嗓子，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上方的熱氣球中，負責播放音樂的少年一個手抖，差點直接把錄音機掉下海去，但他的大半注意力卻沒有被錄音機吸引過去，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下面。

    瑪莉的樣子最為特別，只見她呆呆地看著下方，一雙本就顯得水汪汪的大眼睛，竟然漸漸真的彌漫起一層水霧，眼看著就快要哭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在比雕有了異常舉動的同時，化石翼龍也沒有閑著，它也以自己的行動，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回應。

    同樣是在音樂節奏最順暢、最不可能斷開的某個節點上，化石翼龍擺動著的身體，在達到弧線下端的那一刻，雙翼猛收疾張，身體隨之驟然一沉！

    要是說比雕的變化，是讓自己反常地出現在了最高點的話，那么化石翼龍的奇峰突出，則是讓它突破了最低點。

    看似截然對立的雙方，實則都選擇了一條殊途同歸的路。

    超脫！

    當身體逐漸適應了某個節奏，那么應和、甚至是迎合這個節奏就會不由自主地成為一種習慣，直至本能。

    那是一種近似于沉淪的感覺。

    可是確鑿無疑的是，比雕和化石翼龍在此刻、在這個場合下，都成功地在融入節奏之后，絲毫不為其所迷惑，并且在最合適的當口，毅然決然地跳出巢臼，各自亮出了自己的猙獰。

    這也是讓瑪莉失態的原因所在，她本來以為只有自己的哥哥阿義才能做到這一切，并深深為他而自豪。

    然而毫無預兆地，就像是突然從哪個角落里蹦出來似的王圣，卻看上去并不費力地同樣做到了這點，怎能不讓她的精神受到巨大的沖擊？

    不過，不論旁觀者如何反應，對戰仍舊在那里不可避免地繼續發展。

    翻轉了身子的比雕，在雙方錯身而過的那一刻，忽然掉頭急速下沉，接著又是一個轉折，竟是在逆向身位的情況下，完成了一次絕佳的縱向回轉，反過來殺向了化石翼龍的身后，一雙銀光閃閃的翅膀，眼看著就要落在化石翼龍的身上了！

    又是在最后一刻，頭也不回的化石翼龍，就跟后腦勺長了眼睛似的，那條末端帶著箭頭結構的長尾，箭頭竟然精準地朝著來勢洶洶的比雕激射而出。

    擊墜！

    兩道因為吃痛而發出的叫聲，幾乎同時響起，而與之一同發生的，是化石翼龍那失控般在空中翻滾的身影，以及隕石般墜向地面的比雕。

    “啊！”不止一人失聲驚叫，瑪莉更是看著明顯更加不利、也許下一刻就要落敗的比雕，直接落下淚來。

    王圣和阿義，也許是眼下唯一的例外，他倆仍舊各自死死盯住場內的形勢，不愿放過一點變化。

    在空中翻滾出老遠的化石翼龍，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重新恢復了尋常的飛行姿態，隨即向下望去。

    它自己雖然是被比雕的鋼翼擊中，傷得不算輕，可是它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擊墜同樣沒有落空，而是結結實實地命中了的。

    如果真要比較一下，化石翼龍有這個信心，自己對比雕造成的傷害，定然比對方給自己造成的傷害要大，更遑論還有擊墜附帶的擊落效果了。

    處在擊落狀態下的精靈，身體會變得重逾千鈞，根本無法離開地面，因而那些原先飛行于空中、又或者擁有漂浮特性的精靈，在此狀態下將無法像平時那樣可以豁免地系技能的傷害。這對它們來說，不啻于一場災難。

    現在的比雕，正是處在這種麻煩之中。

    以飛快的速度下墜的它，還是在最后一刻奮力張開翅膀，勉強做到了沒有撞上地面而是軟著陸。

    然而這也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好容易調整過來的它，身上已經被一片巖灰色的光芒覆蓋，雙翅也變得比平常沉重出許多，根本無力重新飛起，只得靠著雙爪立于地面，卻仍舊驕傲地抬起頭，不服氣地看向上方的化石翼龍。

    “比雕！”瑪莉看到這一幕，眼淚又忍不住要往下掉。

    看著比雕那孤傲而又倔強的身影，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視為偶像、一直崇拜著的哥哥阿義，正在無限地接近一個毫無形象可言的完敗結果。

    不過阿義在這個時候，倒是沒有辜負了他道館之主的身份。在眼帶痛惜之色地看了一眼比雕之后，他就強迫自己把視線轉回王圣這邊。

    “繼續吧，”他說，“一切還沒結束呢！”

    王圣忽然感覺，周圍海風的風向，似乎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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