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坐在自己的衙門里，一面揮舞著蒲扇，抵抗著秋老虎，一面計算著這次出兵的規(guī)模和路線。

    手下能干敢擔(dān)當，但總的大局自己必須先做出決斷，然后讓下面的人去執(zhí)行才行。

    毛承龍和王小二在身邊侍候著，語嫣端著個笸籮和自己的哥哥在院子里說話，王強已經(jīng)是眉飛色舞，看著自己妹妹越來越大的肚子，安慰的那是胡言亂語。

    許杰坐在自己的面前，參加著整個計劃的制定。

    現(xiàn)在的許杰也不再像原先那樣，無論怎么裝，表現(xiàn)的都是一個教書將了。在自己不在皮島的時候，將這千鈞重擔(dān)落在他的肩膀，將近一年的磨練，身上有了一種指揮若定的氣質(zhì)，實現(xiàn)了文人追求的那種揮斥方遒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理想了。

    “這一次的進攻，按照所有人正常的思維，和我們以前一貫的作風(fēng)，必將在秋收之后進行，牽制是小，算是捎帶腳兒的副業(yè)，而搶掠遼東才是我們復(fù)遼軍的根本，所以敵人判斷我們進攻的時間，一定認為是在11月以后。”

    毛文龍就端起身邊的粗瓷大碗，里面是放涼了的涼茶，咕咚咕咚一口干了，潤了嗓子之后，接過了許杰的話題：“慣性思維這個東西，最容易讓人產(chǎn)生誤判，我們現(xiàn)在不再是窮叫花子軍隊，錢糧充足，所以就根本沒有必要再搶幾口糧食。”

    許杰的眼神里就略微有些失望，心中暗暗腹誹這個大帥，這個大帥的確能賺錢，能打仗，但花錢更是要命，不要說其他的，就是從他發(fā)布了殺奴令之后，遼東各地的漢人，每個月送過來的女真人頭，或者是偵緝隊親自過去點檢的數(shù)目就絕對可觀，這還是一筆小的支出。最大的支出就是那些在遼東的桿子土匪，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放下了打家劫舍的正式工作，轉(zhuǎn)而撈起了偏門副業(yè)，專門對那些女真人下手，已經(jīng)成為了專職的獵頭隊，那是源源不斷的往這里送人頭，雖然里面真假都有，但為了讓他們發(fā)揮更加熱烈的工作熱情，許杰都是慷慨笑納，給足現(xiàn)銀。結(jié)果這一筆支出就相當?shù)拇罅恕?br />
    所以在許杰看來，現(xiàn)在的日子依舊是入不敷出，能多搶一點還是多搶一點的好。正所謂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搶來的東西還是很重要的。

    毛文龍并不管許杰想什么，繼續(xù)說著自己的打算：“既然別人判斷我們在11月份進行戰(zhàn)爭，那我們就必須要出其不意，我要提前一個月，也就是在10月中旬進行戰(zhàn)爭，我們不缺糧食，即便是帶回來也非常笨重，那我就干脆將它們燒在地里，讓遼東地區(qū)的建奴本來就大旱歉收的年景，更加雪上加霜。”

    許杰就接口到：“如此豈不更加苦了那些漢人百姓，這有傷天和。”

    毛文龍斜著眼睛盯著他：“我在京城的時候，接納了一個屬下，他叫張繼先，還是當朝的國舅。”

    對于毛文龍這種跳躍性的說話方式，許杰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于是點頭回答：“這個我早有耳聞，他是一個真正的能人，也算是人杰，只是我們一東一西，負責(zé)這兩片地區(qū)，互相根本走不開，要不然早有一睹風(fēng)采的愿望啊。”

    毛文龍笑著道：“你們兩個人的性格倒是相像，都有詭辯之才，相見之后倒是能夠成為朋友，不過不管怎么說，人和人畢竟還有不同。”

    許杰就很贊同毛文龍這樣的說法。

    “你們倆有共同的特點，也有明顯的區(qū)別，而這根本的區(qū)別是，假如說他坐在我的面前，我決定要燒毀帶不走的糧食，來給建奴雪上加霜的想法，他是會第1個同意的，而你對我的這個想法，去說什么有違天和，遼東漢民百姓更加苦難。”

    “事情的確如此，我這是直言敢諫。”

    “拉倒吧，你若是真的出于憐憫之心直言敢諫，你就不是感嘆，而是要堅決的阻止我進行這慘無人道令人發(fā)指的計劃，你現(xiàn)在敢說你沒有這么想嗎？你敢說嗎？”

    許杰就老臉微紅卻不再爭辯言語。

    “這就是你和張繼先的區(qū)別，他是真小人，你是偽君子。”說完，也不看許杰的尷尬，直接自己哈哈大笑起來。語嫣見許杰尷尬，就過來轉(zhuǎn)圜：“夫君怎么能如此說呢，兵家相爭，想盡辦法取得勝利是應(yīng)該的，但不擇手段傷及無辜也是不能要的。”

    毛文龍就溺愛的看著這個小妻子，點頭說是。

    許杰就自己給自己臺階：“夫人倒是不必為我辯護，對于大帥的說法，我只當是你強任你強，清風(fēng)過山崗。”

    毛文龍當然不能沒有表示：“你這個偽君子就直說，你是拿我說的話當做放屁就得了。”

    三個人就不由得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氣氛更加融洽，心情更加貼近。

    許杰就接著說自己的想法：“既然我們和建奴是一場長久的戰(zhàn)爭，盡量消耗他們的實力是正道，但漢人無辜，我還是于心不忍啊。”

    毛文龍點頭：“你說的對，但這樣其實有個好處。”

    “什么好處？”

    “建奴如此兇殘，但為什么還有那些漢人百姓不出逃遼東？”

    許杰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不敢逃，因為建奴屠殺過甚還有就是身有恒產(chǎn)，不想逃，畢竟有許多漢人在遼東有家有業(yè)。舍不得丟棄。”

    “所以，遼東依舊有幾百上千萬漢人百姓在為建奴生產(chǎn)，在建奴戰(zhàn)爭中幫助建奴轉(zhuǎn)運出苦力，既然這樣，我們就逼他們出逃遼東。”毛文龍面露猙獰：“我這次出兵，主要的就是要燒了他們的房子，燒了他們的莊稼，讓他們身無恒產(chǎn)，讓他們被努爾哈赤的殺無谷人的政策所殺，讓他們不得不跟著我回皮島。搶掠人口，不如逼著他們自動搬遷，這才是辦法王道。”

    聽到毛文龍這樣的目的，許杰就真的面露不忍了，不是為那些即將無恒產(chǎn)的遼東百姓不忍，而是為即將再次出現(xiàn)的為保護百姓撤離斷后兄弟的犧牲而不忍了。

    “戰(zhàn)爭就要有傷亡，這是沒有辦法也是避免不了的，搶奪敵人的人口，增加我們的人口，也是戰(zhàn)爭的一部分，為之犧牲也是理所當然。”毛文龍就勸解著許杰。

    許杰就沉默不言了。

    在這個年代，戰(zhàn)爭的勝負，最根本的還是看誰人多兵多，而兵員的來源，還是身后的百姓，只有擁有足夠的百姓，才能獲得源源不斷的兵員和源源不斷的物資，而如現(xiàn)在毛文龍這樣裝備養(yǎng)兵，所需生產(chǎn)的百姓更多。大明人口泛濫擁擠，但卻沒有一個百姓愿意浮海過來到東江鎮(zhèn)安居，所以，東江鎮(zhèn)的人口增長，就只能靠接受遼東逃難的百姓了，逼他們過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正在這個時候，偵緝隊隊長柱子急匆匆的進來，看看沒有外人，小聲的稟報：“啟稟大帥，遼東李永芳派人過來溝通，您是不是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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