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拿著天啟皇帝的遺詔還有附加的一封信，正在煙塵滾滾奔馳中的毛文龍，臉一點表情都沒有，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之后，總算是哧了一聲，然后丟在了一邊。

    王強現在是他身邊唯一的親人，剩下的全是鐵流滾滾的將士。

    王強也開始識字，他就在毛文龍的身邊，他當然完全看到了那道圣旨的所有內容，滿臉悲壯的對著自己的妹夫大帥：“你為何如此輕慢圣旨？”

    毛文龍就轉過頭：“我從天啟元年開始，就殫心竭慮的不讓這個家伙死，那你說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能讓他死嗎？真的讓他死了，我的所有苦心都白費了，那對我來說是不是一個非常非常大的失敗？你仔細的看看我這張布滿風霜的臉，從一個小白臉，熬到了現在滿臉風霜胡子邋遢，我容易嗎？我怎么能夠前功盡棄？”

    王強當然不知道前因，也就沒有知道毛文龍這番苦心的后果。

    不想和這個莽撞人多廢話，只是平淡的總結一句：“天啟的生死，是由我說了算的，除非他背著我悄悄的自殺，否則他所有的想法，都是屁。”

    然后就不理王強，將腦袋從車窗里探出來，看著在車窗左右奔騰不息的將士們，叫過了一個正在奔跑的士兵：“你把你們的毛帥給我叫過來，我有話說。”

    毛成勇急匆匆的從前面跑回來，戰馬的兩肋喘得像風箱一樣：“父帥，對我有什么吩咐？”

    毛文龍就一臉清淡的道：“坐到我的車廂里來，咱們爺兩個談談。”

    在毛成勇往車廂里爬的時候，毛文龍對王強道：“在我車的周圍百步之內，不能有一個人，包括你。”

    王強已經對自己的這個妹夫大帥，時不時的搞出這種神神秘秘的幺蛾子，已經習以為常。不過習以為常歸習以為常，這樣的命令他必須全力執行，否則他知道，這個妹夫大帥看著一臉人畜無害，但殺起人來絕對不手軟，不管是誰，這家伙有前科。

    見到如此的陣仗，毛成勇不但沒有驚慌失措，反倒平靜的等待著義父的安排。

    “你是忠于我還是忠于皇？”毛文龍斜靠在車壁，表情從容淡然的詢問。在這一句關乎到天下大事的事情，表現出來的就是一碗豆漿還是一碗豆腦的態度。

    毛成勇也是一臉關于豆漿和豆腦的事情的態度，回答道：“我既不忠于皇，也不忠于父親，我終于的是這個大明，和這個漢家的天下。”

    這絕對是大逆不道，這絕對是自找死路，但對于這樣的回答，毛文龍卻滿意的點頭：“你與我心戚戚焉。”難得的冒出了這一句文詞，但也說明了毛文龍的本性。

    然后就舒服的換了一下身軀，“我從天啟元年開始，就改變了我的想法，我不再忠于這個皇帝和那個皇帝，我只忠于這個大明，和這個漢家的天下。所以在這期間，不管朝廷對我如何，我依舊無怨無悔的去做，磕磕絆絆之中，這才走入了今天。”

    “父帥所作所為，別人我不管，但我心知肚明，我的其他幾個哥哥，是怎么想的，我依舊不管，我依舊走我自己的本心。”

    “很好，人不能盲從，但人要有堅定的信念，我們的目標是唯一的，是讓這個漢人的代表大明，絕對不向四鄰屈服。所以有一件事情，我準備在最關鍵的時候，讓你去做。”

    然后就在角落里，拿出了那一封被他隨隨便便丟棄的天啟遺詔，還有天啟給他的私人信件：“你看看，你看好了，然后你告訴我你該怎么做。”說完之后，毛文龍就瞇了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但他其實并沒有真的睡，他等待一個結果，一個毛成勇拔劍刺向自己的心臟，還是他將他的寶劍刺向了別人。

    天啟的遺詔，他的密信，這絕對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因為一旦讓外人知道，不管這場戰爭勝敗如何，都將是天下的一場巨大的動亂。因為在這個時候，朱由檢的決斷還沒有傳到這片戰場來。

    毛成勇，看了這兩件文件之后，就淡淡的將它塞在了車角，然后對著假寐的毛文龍道：“我的劍法不行，但我的槍法還是不錯的，不敢說百步穿楊，50步內，絕對取敵人性命。”

    毛文龍睜開眼睛：“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毛成勇鄭重的點頭：“不能讓崇禎位。”

    毛文龍就痛苦的點點頭：“不管是成功失敗，你的榮華富貴戛然而止，你只能光榮的戰死。”

    毛成勇就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掌心：“一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的，但是我知道，這件事情在你我父子知道的情況下，父親不能做。”

    “為什么？難道你認為父親我貪生怕死嗎？”

    毛成勇輕輕的搖頭：“在未來的那個關鍵時候，死才是真正容易做的，而活著，才是最艱難的。死，不過是一了百了，最少是，眼不見心不煩。但活著，無論咱們父子做的多么絕密，流言蜚語也好，胡亂的猜測也罷，活著的這個人，永遠要背負著這樣沉重的包袱前行。不但前行，還要繼續為這個以大明為名的漢人天下繼續努力。”

    然后真正的真誠的說道：“千秋功過，總有被平反的一天，但活著的這個人，可能永遠也沒有這一天了。再說了，我的能力哪能和父親相比，即便我茍且偷生的活著，我又能為這個我所鐘愛的漢人的江山做什么呢？所以，請父親原諒我的偷懶，讓我去做最輕松的事情吧。”然后用最鄭重的禮節，恭恭敬敬的給毛文龍磕頭。

    “你出去吧，希望我們能夠救天啟，不要走到那一步。”說這話的時候，毛文龍已經淚流滿面，哽咽著不能成語。

    毛成勇倒退著下了車，原先凝重的表情，轉眼間再次變得輕松，抓過自己的戰馬，飛身而，然后對著呼嘯在身邊奔涌而過的將士們大聲的吼道：“我的好安達們，為了你們的天可汗，為了你們子子孫孫不再做奴才做狗，我們跑起來呀。”

    所有的將士們一起將雪亮的戰刀高高舉起，響應著他們心目中的英雄的號召：“做人不做狗，跑起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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