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他們要先到梓義公所集合。
武七娘沒給他們準備車,他們背著包袱,步行往那邊走。
包袱很大也很重,里面有他們?nèi)康男欣,以及一整套木匠工具前者是出行必備,后者是所有木匠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br />
好在他們每個人在這方面都是訓(xùn)練有素。就連江望楓,看著白白嫩嫩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也是常常要被訓(xùn)練負重行軍穿越全城的。
身為工匠,體力不行怎么行?
今天出發(fā)的只有他們?nèi)耍麄兡_程很快,越靠近梓義公所,身邊同樣行裝的人就越多。
將要前往服役的新工匠們相互對視了一眼,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往公所方向前進。
不管怎么說,背這么重行李,走這么長距離真的還是挺辛苦的。
到達梓義公所,進了門,前院的青石板空地上已經(jīng)亂七八糟坐滿了人,這一次出發(fā)兩百人,人數(shù)真不算少。
許問看了一圈,一張熟悉的面孔也沒有哦,對了,有一張。他一眼就看到了田極豐,他這兩天恐怕沒有打理他的胡子,青皮上長出了不少胡茬,但仍然在口沫橫飛地跟旁邊的人聊著什么。
“哈哈!苯麠饕部匆娏四莻人,笑了兩聲,硬要拉著許問過去聽他在講什么。
結(jié)果剛剛走到附近,就有一群雜役從前面屋子里魚貫而出,每人手上拿著一個牌子,并排插到了前面的地面上。
木牌上寫著字,許問瞇著眼睛在看,同時聽見了田極豐的聲音:“這寫的什么?兄弟你認得嗎?”
“不認得我沒學(xué)過認字!备f話那人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也是找個人問問吧!碧飿O豐突然有點沒了精神,嘆氣道。
“寫的是營地的編號,在讓咱們按編號站過去,”許問說。
“兄弟你識字?”田極豐眼睛一亮,看著許問問。
“識得一點。三區(qū)十二營在那里!痹S問說。
“你怎么知道我是”田極豐正在納悶,看見許問走到了那塊牌子下面,他愣了一下,頓時大喜,“太好了,原來是咱們一塊的!”
旁邊江望楓一直在看,這時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然后拉著許三“走走走,過去吧。”
剛才跟田極豐聊天的那個人跟他不是一個營的,許問對過他的資料之后,給他指了路,他連忙小跑著過去了。
田極豐的故事沒講完,有點遺憾地咂了咂嘴,跟許問搭話:“兄弟叫什么名字?”
“言十四!痹S問報的當然是化名。
“我叫田極豐,桐和于水的,你呢?”田極豐又問。
“我也桐和于水的。”兩人不僅同營,還同府同縣,這是真的有點巧了。
敘下來,田極豐所在的工坊離小橫村只隔了五個山頭,距離于水縣的路程都差不多,田極豐也是聽說過小橫村的姚氏木坊的。
“對了!我聽說三連魁首許問也是于水縣的,你見過他嗎,認識嗎?”田極豐突然想起件事,興奮地問。
“認識,他也是姚氏木坊的!痹S問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謊。
“什么。!”田極豐震驚了,“許問真的是小橫村出來的嗎?我之前都不敢相信,五級木坊怎么能教出三連魁首?原來是真的!這太有意思了”他用力眨著眼睛,好像正在想怎么把這個細節(jié)加進故事里去。
然后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大好素材擺在面前,怎么能輕易錯過。于是纏著許問問他許問本人究竟是什么樣的,跟他關(guān)系好不好,說過什么做過什么。那架勢,許問但凡說出一點什么,他就要裱起來當作語錄永世流傳。
許問簡直無奈,一轉(zhuǎn)頭看見江望楓正看著這邊笑,想也知道在笑什么。
要不是這家伙推波助瀾,姓田的還不會這么得瑟江望楓你給我等著。許問翻了個白眼,記仇了。
“你沒學(xué)過識字?”許問轉(zhuǎn)回田極豐這邊問他。
田極豐正眉飛色舞,一聽這話,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篶了。
“唔。我們村太偏了,全村沒一個讀書人,也沒人請先生!碧飿O豐怏怏地說著。
其實一直在山里的話,也不會特別覺得不識字有什么大不了的。人人皆是如此,讀書識字似乎并沒有什么用處。
但他被送出來學(xué)木匠了,因為表現(xiàn)真的不錯,還有機會被送去考了一次縣試。開了眼界之后,就知道世界什么樣子,知道這看似無用的技能有多么重要了。
“縣試考過了嗎?”許問問。
“沒,里面有一題,讓做個凳子。做就做吧,考官大人竟然還專門在旁邊列了個項目,寫著字兒,讓多做點榫卯,做得越多分數(shù)越高。榫卯我會啊,十來種呢,但我不識字啊,根本不知道考試還有這項!得,我就老老實實做了個凳子,拿了個保底分。”田極豐提起這事就委屈死了。
這考題似乎有點耳熟
“你是哪年參加考試的?”許問端詳著田極豐一臉的胡子問。
“就前年啊,許物首也那年的,可惜當時我有事提前走了,沒見著他人,遺憾。”田極豐說。
“冒昧問一句,你今年幾歲?”許問問道。
“十六。”田極豐理所當然地回答。
這可真是沒看出來啊
這時,人漸漸到齊,管事們從屋里出來,讓嘰嘰喳喳的小工匠們安靜。
這方面他們還是很訓(xùn)練有素的,很快所有人都閉上了嘴,聽管事宣布出發(fā)的各種事項。
無非就是出行過程中的一些相關(guān)紀律,跟學(xué)生出去春游的時候差不多,統(tǒng)一行動不許脫隊什么的。
不過學(xué)生外出,最怕出事的還是老師,那都是再三叮囑捧著的。這個世界,管事的話只說一遍,到時候出事了自己負責,脫隊不見人不僅要自己負責,官府還要用脫藉流竄來追究你的違法責任,下場非常慘痛。
宣布完之后就要列隊出發(fā)了,十余名管事和百余名中壯年工匠一起同行,是相當大的一支隊伍。
這次要一起去西漠服役的,可不止只有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許問身邊,田極豐非常明顯地松了口氣。
不久前他們還是學(xué)徒,有老師傅照應(yīng),當然感覺會更有底氣一些。
但在許問這里,能被他稱之為師父的,永遠只有一個人
人群開始流動,他背起重重的行李,遠遠往一品坊方向看了一眼。
今日相別,不知何日才能重見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此時,一輛馬車剛剛穿過城門。
連林林的聲音從馬車里輕快地傳出來:“這樣的話,我們應(yīng)該還比小許先到吧?”
“嗯。”連天青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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