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人,亂糟糟地先后到了這里,怎么加分扣分?
這時,跟其他人都不一樣的,許問想的是另一件事。
黃匠官好像一點也不為這個發(fā)愁,他笑吟吟地拿起筆,開始一邊念叨一邊報數(shù)。
“言十四第一個到,尚余五息,加五分。田極豐四分,孫老四四分,陳萬年四分,喬脊四分”
他一個接一個,聲音清清楚楚,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么多人的名字一個也沒有報錯的,他們的先后順序,到達的時間也全部都正確無誤,跟這些人到達時聽見的數(shù)字一模一樣!
這記性簡直絕了
工匠之間其實有一種非常樸素的原則,你牛逼你說話聲音大。
黃匠官露了這一手,比身份什么的都管用。官道與樹林之間的這片空地里徹底沒了多余的聲音,只有他一個人的話聲在回響。
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所有人新增減的分?jǐn)?shù)全部被記錄了上去,最多的是許問加了五分,最少的是一個叫王單的被扣了七十五分!
他們一共要拿到三千工分才能服完役,結(jié)果還沒到地方就被倒扣了這么多,照這個趨勢的話,沒準(zhǔn)他要終老西漠,再也沒辦法回江南了?
想到這個可能,王單等幾個最后到的都快哭出來了。
“你們幾個以后可得警醒點兒了,離到西漠還有一個月時間呢。”登完分?jǐn)?shù),黃匠官看著隊伍最末的位置,語重心長地說。
所有人同時一驚,臉上全部寫滿了警惕。
接下來,黃匠官把那塊木牌發(fā)給了他們。那是他們這次服役的身份令牌,就叫役牌,出入登記只看這個,以后到了地方開始干活登分也靠這個。
役牌丟了可以補,補一次兩百分。
除此以外,冒用人家役牌的輕者挨打,重者入刑,也是要受到非常嚴(yán)重的處罰的。
“啥?!!”這句話一出來,很多人不約而同,飛快地把才系在腰上的役牌摘了下來,小心翼翼放進了懷里。
黃匠官滿意地一笑,道:“好了,接下來說到正事。”
正事?
許多人以為今天晚上的事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這時都愣了一下,相互對視,心里有點緊張。
“這一路向西,白天行路,晚上大家都想必有點無聊吧。不如我們現(xiàn)在來玩?zhèn)游戲。”黃匠官看著下方各異的表情,笑吟吟地說。
玩游戲?現(xiàn)在?
白天他們可是背著重重的行李急行軍,剛剛還伐樹砍木搭了半天的窩棚,現(xiàn)在都想好好躺下來吃點干糧休息一下。誰想做什么游戲了??
但黃匠官手上還拿著那本登分的冊子,所有人只能安安靜靜聽他說話。
“游戲很簡單,大家應(yīng)該都有玩過。”黃匠官一邊說,一邊從旁邊地上揀起一根樹枝,左手從懷里掏出兩顆骰子。
“這里一共三百個人,六人一組,共分五十個小組。每組擲骰劃線,按擲出的點數(shù)劃線。劃線最長的五組獲勝。”
所有人一聽就是恍然,這就是定線戲嘛!
工匠小學(xué)徒們經(jīng)常會玩的游戲,就連老工匠們,工余打發(fā)時間也不時聚眾玩一下。
它需要的道具少、專業(yè)技能深入而普及,對他們來說是個不錯的好游戲。
“這個我會!我可厲害了!四尺以內(nèi)的線條說多少就多少,穩(wěn)!”孫老四揉了揉鼻子,興奮地小聲叨叨。
“我也還行”陳萬年有點謹(jǐn)慎地點頭。
這時,人群中有人高高地舉起了右手。
黃匠官看去,有點詫異,隨即微微一笑,指了那人說:“你說。”
很多人松了口氣。原來不是不能說話,是不能不經(jīng)允許隨便亂說話。
許問往那邊看,發(fā)現(xiàn)舉手提問的是江望楓,估計是從院試判分時學(xué)到的規(guī)矩。
“我有兩個問題!”江望楓聲音清脆,大聲問。
“嗯。”黃匠官點頭。
“第一,三百個人,是說老師傅們也跟我們一起玩游戲嗎?”江望楓問。
“既已一同服役,那便不分新舊。老師傅們,也是有役牌拿工分的。”黃匠官回答得很明確。
“第二,擲骰子就代表要憑運氣,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公平?”江望楓點了點頭,接著又問。
“運氣不好是你的事情,跟別人有什么相干?”黃匠官挑起了眉,反問。
“是,我明白了。”江望楓似乎只是要個回答,并沒有對結(jié)論發(fā)表什么意見。
“還有什么問題嗎?”黃匠官環(huán)視下方,問道。
又一人舉手。
“剛才大人說五十組里取前五組為優(yōu)勝,那輸了游戲的人會有什么懲罰嗎?”
“當(dāng)然。輸了游戲的,一律扣三分。另外,明天行路,贏了游戲那五組三十人的行李,就由輸家一起分?jǐn)偭恕!?br />
玩?zhèn)游戲也要扣分?!
而且這一次跟上一次還不一樣,上一次是你自己沒反應(yīng)過來就遲到了,算是違規(guī)。
違規(guī)扣分,這還算合理。
但這一次是注定有兩百多人是必須要扣分的!
“對了,順帶一提,贏了游戲那三十人,每人加二十七分。”黃匠官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所有人隱隱的不滿壓下去了。
二十七分?
這個數(shù)字很奇怪,于是很快有人算出來了,這相當(dāng)于是把其他人的分?jǐn)?shù)均分給了這三十個人,這樣想的話,也不算不合理?
“再順帶一提。”黃匠官舉起手里的骰子,微笑道,“怕自己運氣不好?那就再給你們一次靠本事轉(zhuǎn)運的機會。慣常的定線戲擲出的點數(shù)是幾尺幾寸,你也可以以丈尺來論。假使你擲出兩個一,一尺一寸恐怕就輸了,你也可以畫一丈一尺!當(dāng)然,跟慣常的游戲一樣,只要差上一分,你畫出來的這根線就不作數(shù),你就得出局,讓下一個人上來,明白了嗎?”
所有人面面相覷。
他說得簡單,但定線戲這玩意兒,就是線越長越難畫得精準(zhǔn)。以往他們所有人玩的定線戲從來沒有超過七尺的,一丈一尺這種數(shù)字簡直想都不敢想!
不過黃匠官說得沒錯,沒有過不代表不可以,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翻盤機會。
沒人再有問題,游戲就此開始。
黃匠官一指前方,道:“今天的游戲,就在這里進行!”
所有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條筆直的官道反射著月光,正仿如無限地向前延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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