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沒有跟他們一起來，繼續(xù)回去收拾殘局。
不管怎么說，剩下那些逢春人必須要安頓下來。人群里還有一些受傷的，環(huán)境嚴(yán)酷，就這樣放著不管的話，沒準(zhǔn)還會出事。這些人的傷勢，也是要抓緊處理一下的。
許問帶著徐西懷到了綠林鎮(zhèn)城外，那個悅木軒的小馬也跟在旁邊。
走得近了，許問越發(fā)確定了之前的判斷。
在這里的人的確很多，草草一計(jì)算，至少在五百人以上。
之前營地的逢春人一共二百六十五個，之后徐二郎帶走了幾個，剩下總數(shù)約在二百五十左右。
現(xiàn)在營地留下幾十個，這里卻又多了一倍有余，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
不過這些人的外貌打扮，跟那些逢春難民非常相似，難道也同樣出自逢春，之前在別處流浪，現(xiàn)在聚到這里來了？
“來這里。”小馬熟門熟路，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地方。
那里正好有一個小山坡，站在坡上，居高臨下可以看得更清楚。
這地方不太顯眼，顯然只有本地人才知道。
許問登高遠(yuǎn)望，他視力極好，一眼看見一個人，登時就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是徐二郎和一個陌生的中年人，他們正慷慨激昂地對著城門上方說著什么，聲音隱隱約約傳到這邊，充滿了悲憤。
原來是徐二郎回來了，想必他出去又撿回了一些逢春流民，準(zhǔn)備把他們也安頓下來的。
沒想到剛剛回來就遇到了這種事。
“那個是查先生！”徐西懷盯著他二叔身邊那個中年人，突然叫了出來。
“那是誰？”許問沒聽他提過。
“查先生不是咱們逢春人，早年從外地過來，隱居逢春，非常有學(xué)問。他一直在逢春教書，我會認(rèn)的那些幾個字，就是跟著他學(xué)的。后來逢春地?zé)釠]了，環(huán)境越來越差，他也沒走，一直在想辦法讓大家過得好一點(diǎn)。沒想到二叔把他找來了。”徐西懷說。
聽上去是個古道熱腸，也有本事的人
許問點(diǎn)點(diǎn)頭，稍微放了點(diǎn)心。
徐二郎做事有點(diǎn)沖動，有這樣一個人在他身邊幫他勒一下韁繩，當(dāng)然更好。
“你是想在這里看，還是過去？”許問問徐西懷。
他是逢春人也是服役工匠，在這種時候，身份非常糾結(jié)。
“我過去！”徐西懷思考了一會兒，毅然道。
“好，我跟你一起去。”許問說。
“那我就在這里等著，有什么事也能幫忙通個風(fēng)報(bào)個信。”小馬笑嘻嘻地說，做了一個跑步的姿勢。
“行，那就多謝你了。”許問說。
兩人走下山坡，來到人群外面。
那些人站在鎮(zhèn)外，正堵住了城門口。
綠林是西漠的大城，這樣一堵，里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jìn)不去，流民外面又有一大群商人和城外山上的樵夫村民，越發(fā)堵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所有人都在說話，城外鬧哄哄的一片，但即使如此，徐二郎的聲音仍然非常清晰地傳了出來。
“就問我逢春人住在城外，與你們綠林鎮(zhèn)何干？為何會有人陡然闖進(jìn)來，砸我們的家，搶我們的東西，傷我們的人，難道你們綠林人就是要活生生地把我們逼死嗎！”
他的語氣還算冷靜，但任誰都聽得出來，這看似平靜的河面上隱藏著怎樣的暗流，仿佛隨時都會爆發(fā)出來，把周圍的一切全部沖垮。
“如果你們真是這樣想的，那我們就直接死在這里好了。天不容我們也就算了，連自己的同類都不能容，我們逢春人生不如死！”
“二郎你冷靜一點(diǎn)。”這時徐二郎身邊又有一個聲音慢悠悠地響起，陌生的中年嗓音，應(yīng)該就是那位查先生的。
“陛下治下，西漠亦非化外之地，同樣應(yīng)該依律行事。逢春人在城外建立營地，便是私宅。有人擅闖私宅，打砸搶劫，傷人致殘，犯了刑律。綠林鎮(zhèn)屬于飛熊府，城外之事若是鎮(zhèn)上不管，那我們只好去府里找人了。”查先生慢條斯理地說著，抬手向上一拱，“若是府里也不管，我們只好一級級告上去，找陛下斷個是非究竟了！”
“綠林城外之事，我們當(dāng)然也會管。”這時，城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冷冰冰地說道。
許問抬頭一看，認(rèn)出了那張橫過刀疤的臉。正是上次進(jìn)城時遇到過的那位雷捕頭。
雷捕頭的目光從徐二郎身上掃過，臉上那道疤陡然扭曲了一下。但他接著就把目光移開，道：“但此事追查起來需要時間，你們先把人移開，安頓下來，我們總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媽的他這是要拖！”徐西懷馬上聽出來了，咬著牙對許問說。
很多事情，拖著拖著就沒了，雷捕頭顯然非常熟悉這樣的手段。
“不如我們反過來，你們先給我們一個交待，我們再把人移開？”查先生的聲音里似乎帶著一些笑意，語氣卻是不容置疑，“那群人的行蹤明明白白。他們在打劫完逢春人之后回了綠林，現(xiàn)在正在城里。嫌犯在手，雷捕頭處理起來，應(yīng)該是很容易的吧？”
城上城下一片安靜，氣氛令人窒息。
這群逢春人剛從遠(yuǎn)處跋涉而來，穿著單薄而破爛，臉被凍得烏紫發(fā)青，跟另一群人剛來的時候一樣。
他們抬著頭，看著城上的人，不哭也不鬧，只是看著。
他們的眼神如同飽含著雨水的陰云，籠罩在綠林鎮(zhèn)城頭，壓在所有人心上。
他們的態(tài)度非常堅(jiān)決，綠林鎮(zhèn)不給個交待，他們今天就待在這里不走了！
雷捕頭臉色非常陰沉，這時一個人小跑上城，跑到他身邊小聲說：“頭兒，大人使人來問了，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辦。綠林可不能讓人這樣一直堵著。”
“我有什么辦法！”雷捕頭正在心煩，一聽這話就吼出來了，但還好馬上意識到不對，強(qiáng)抑住了情緒，“這事是聯(lián)合公所的人干的，他們咱們管不著，還是得大人親自”
他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先一步響起，有些尖利，又有些沙啞，仿佛總是帶著嘲諷一樣。
“不用了，我已經(jīng)把人帶過來了。”
雷捕頭一聽這個聲音，眉頭馬上就皺起來了，眼中掠過一絲厭惡。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一個馬臉漢子慢吞吞地上來，雙手揣在袖子里，一只眼睛戴著眼罩。
雷捕頭完全沒掩飾自己的表情，馬臉卻也像沒看見一樣走到他面前，把一封信交給了他。
雷捕頭接過信打開，只看了一眼，臉色驟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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