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目冷淡的將折子翻過去，道，
“你出去吧。”
清澤閉了閉眼，無奈退下。
宮門打開又關(guān)上，兜了滿殿的大風(fēng)，將那些上好的銀絲碳燒出來的暖意掃蕩大半。
皇帝坐在桌后，一動不動的呆了許久后，突然出聲叫來宮人，淡淡道，
“把碳都撤了。”
驚呆的宮人一動不動，
“這……陛下，這天氣要是撤了碳，殿里可就跟外面沒什么兩樣了。”
然而皇帝不為所動，不容拒絕道，
“撤了。”
宮人無奈，帶著人來將燃在各個角落的銀絲碳給陸陸續(xù)續(xù)撤了出去。
當(dāng)最后一盆也被撤出宮殿時，原本就空空蕩蕩的紫宸殿，終于徹底冷了下來。
而皇帝依舊著那一身玄色長袍，坐在冷風(fēng)陣陣的窗邊批折子。
雪花不時從窗外飄落，在他的筆下滾兩圈，又化作水浸入黑色的墨里，將字跡拖曳得淺淡而朦朧。
這一切映在男子的淺色瞳底，又被長長的睫毛半掩著，生生襯出一片旖旎的安靜，仿佛雪落也有了聲音。
·
這一場雪一連下了好幾日也不見放晴。
神京城大大小小的商販都紛紛關(guān)了門，躲在家里點(diǎn)了爐子烤起火來。
從皇城一連發(fā)了好幾批銀子去往各地賑災(zāi)，街道上除了偶爾來往的禁衛(wèi)軍，幾乎見不到什么人影。
然而這一天天剛?cè)胍梗┏潜阌瓉砹艘粋�奇怪的客人。
說她奇怪是因?yàn)樗┑脤?shí)在是太少了。
連禁衛(wèi)軍們都在銀甲里面加了厚厚棉衣的雪天里，她一個身形纖細(xì)的姑娘打著傘，只在單衣外披了一件看起來就不太厚的白色大氅。
城門下的守衛(wèi)一邊檢查她的通行令，一邊將怪異的目光不斷投過去。
而被關(guān)注的人對這樣的目光視若無睹，只面無表情的接了被士兵遞回來的通行令，一手撐傘一手牽馬的走進(jìn)了城門。
腰間佩劍偶爾撞到掛在腰帶上的琥珀石，在落雪的街道上傳出金石撞玉般的脆響。
·
等夏拂衣終于找到一家開著門的客棧時，街上那些酒肆的紅燈籠已經(jīng)亮起來了。
她的馬在客棧后的馬肆里嚼著干草，她在燒炭的房間里終于放松了一直包裹在身周的內(nèi)力，一邊盯著窗外的天色，一邊吃著隨意點(diǎn)來的飯菜。
吃完后她打開窗戶，躍到窗臺上坐著，默默的等待著天色更黑的時辰。
直到打更人裹著厚衣服敲著鑼鼓，走過大街小巷時，她終于呼了一口氣。
鳴金般清脆震耳的鑼鼓聲在燈籠映照的無人街道上孤零零的回蕩，尚未消失的尾音里，一抹白影從客棧的窗戶無聲無息的翻上了屋頂，在落雪的瓦片上輕若無物的跳躍與行走，朝著皇城的方向，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
唯有那些從積雪底下透露出來的烏色瓦片，隱約連成一串輕盈綿長的腳印。
約莫一刻鐘后，那個白影躍入了皇宮朱紅的高墻，熟門熟路的踩過許多琉璃瓦，直奔燈火煌煌的紫宸殿而去。
而就在她抵達(dá)的那一刻，偌大的紫宸殿突然熄滅了所有燭火，從窗戶里透出全然的黑暗。
夏拂衣停住了腳步，伏在落雪的宮殿頂上，盯著從那宮殿門內(nèi)退出的宮人，直到他一路行下長階，消失在雪地里，她才又站起來，跳下屋頂，從另一側(cè)的花園潛入紫宸殿附近的范圍。
風(fēng)吹落她肩頭發(fā)上的雪，轉(zhuǎn)眼便被她奔跑時卷起的風(fēng)攜著沒入了無邊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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