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未來的工部尚書!
工部掌天下百工營作、山澤采捕、錢鑄、礦冶、屯田、榷稅、渠堰、織造之政令,與朝廷及民生皆息息相關,責不可謂不重。
前世刑蓮歌在其位之時,功績卓著,朝廷上下與大都百姓無不稱其賢能,尊他一聲“大司空”!
可眼下,這位未來的大司空耷拉著腦袋,竟跟只落難的小慫貓似地,李小仟別提多郁悶了!
而一旁被點名的蕭靈雨紫漲著臉,垂眼一語不發,強忍著差點流下屈辱的眼淚,瞧著十分可憐又可惜。
趙王很快從被懟之后的難堪中回過神來,被落了面子,陰冷地望著李小仟,不無譏諷地道:“怎么,你如今又想折騰人?”
李小仟傲然而立,草菅人命地笑道:“有何不可?不服來戰啊。”
趙王原本不服氣,可一想近在十里之內,快馬能一刻鐘打個來回的鎮北侯府與東宮,只得象征性地冷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大長老他們怒視著囂張跋扈的李小仟,看看她身邊將一個五大三粗的仆婦一腳蹬飛的刑蓮湖,除了干瞪眼,也不敢支聲。
只有老夫人覷了眼眸色閃閃的趙王妃,坐直了腰桿斥責:“你不過是個郡主,還沒人治得了你了怎的?竟敢在王妃跟前如此放肆!”
李小仟好笑地道:“王妃?老太太,你當我沒見過王妃么?”
當她沒欺負過王妃么?!
環視四周,李小仟凌然一笑:“都散了吧,打哪兒來都回哪兒去,別再給臉不要臉!”
趙王幾個臉色又陰了三分。
李小仟卻又忽然憂國憂民地道:“這個紅秀,我瞧著很可疑,搞不好是什么敵國的奸細!”
眾人張大嘴巴,這也能胡說?!
趙王臉抽了抽,大長老驚愕之下用力拂袖,嗤之以鼻地重重哼了一聲。
李小仟卻越發振振有辭地對之蕭道:“如今西越國使團正在大都和談,要防著這些喜歡作亂的奸細趁亂搞事情,將她送去北鎮撫司,讓錦衣衛好好審審。”
之蕭就這樣提起紅秀就走,大長老急忙喝止,可哪趕得上之蕭步履輕盈,連忙追出去時,只聽得紅秀驚恐地尖叫著“救命”的余音,哪還有身影?!
大長老氣急敗壞地回頭拿手指著李小仟的臉,正在糾結措詞,刑蓮湖已拉著李小仟避開些,很不客氣地威脅道:“大長老請自重!”
說完,向齊國公與蘭陵行了禮,扶著李小仟自顧自走了。
……
趙王妃回到王府,思前想后,遣開身邊服侍的人,忐忑地向趙王道:“王爺,我們會不會太草率了?”
趙王看了趙王妃一眼,他明白她的意思,今日李小仟的確讓他大開眼界!
直面他堂堂趙王爺的雷霆之怒,句句在理的質問,李小仟小小一個女子,至始自終都分毫不慌,沒有露過一星怯意,更無半分相讓的態度。
說實話,趙王回到大都還不到一年,有關李小仟的一切聽到的都是傳聞,從未與李小仟正面對上過!
紈绔子弟趙王見得多了,且他打小也是在紈绔圈里成長過來的!
可今日一見,方知清河郡主的小霸王之名確實實至名歸。
那種瞬間迸發出的光彩,簡直耀目得令人心驚,即便是趙王身份頂極,貴為王爺,他都不得不承認,陽光仿佛只照在李小仟一個人身上,那種不可一世連他都自信無法趕超。
那種霸道從容得就像是與生俱來、浸透在骨子里的一般,無端令趙王想到景仁宮那位整日尊貴冷艷卻如同智珠在握的景后。
如果沒有底氣,沒有那份誰與爭鋒的篤定,何來這種嚇不退打不破的威勢?!
而且她是笑著睥睨,仿佛在說,你,只能看著我狂!
你又能怎樣?!
又能怎樣?!
趙王思路混亂了一會兒,凝神想了想,終又道:“皇上要收拾鎮北侯,到底太子失了一條最有用的臂膀,太子失了勢,到時候她就狂不起來了。”
這兩日,隨著西越和親使團的到來,朝堂上轉了風向。
因近一年西越犯邊越來越少,且又主動派遣使團示好求和,趙王初掌兵部,也想有一番作為。
龐大的軍需開支嚴重拖累稅賦及經濟,兵部因此主張裁撤西北邊防軍,將被囚的西越國三皇子赫連荼蘼等人送還西越,并答應開通邊境榷場,以交換和平友好。
為此,朝堂上主戰派與主和派吵得不可開交,差點打起來。
最后以兵部左侍郎紫部京為首的主戰派退讓了一步:和平可以,但是軍隊不能撤!
以趙王為首的主和派卻堅持己見,說不打仗,養那么多兵浪費銀子做什么?!這么敗家,戶部的銀子難道是地里長出來的?!
紫部京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西越明的打不過鎮北侯,多年前玩了一出陰的,一面暗算鎮北侯父子,一面出使我東明和談,也沒成!如今再提休戰,以養民生,可是真是假誰能分辯?微臣以為,未嘗不是麻痹我東明,以圖削弱我西北邊防的軍力。
“且一旦安逸久了,誰還愿意刀頭舔血、不惜命地打仗?西越,豺狼也!只怕到時西越一旦翻臉大軍壓境,東明該如何自保?!靠你們這幾張嘴殺敵打炮嗎?!
“恐怕不需要西越國的彎刀拔出來,更不需要動刑,只消大喝一聲:說!怕死的會爭先恐后地招了,賣國賊比比皆是!”
趙王爭鋒相對,斥責許道我不通人性:“正所謂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百姓想要的只不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朝廷能有安生日子給他們,為何一味強行征役送他們上戰場,非得讓他們骨肉分離?你憑什么剝奪百姓的團圓幸福?難道只是因為某些人的榮華富貴、建功立業的一已之私?!”
就差當面指著鎮北侯的鼻子痛罵了!
紫部京冷笑著反問:“那你如何保障百姓的團圓幸福能長長久久?!你如何保證西越永不犯邊?!”
趙王誅心地道:“你怎么將人心想得這么壞呢。”
紫部京半寸不讓:“說得那些掠奪邊關村莊與殺害良民的,好像是鬼一樣!”
趙王無奈:“跟你怎么說不通呢,那都是戰時,是戰時!總有拼殺傷亡,我東明不也一樣殺了他們的人嗎?!可人總不能一直拘泥于過去,耿耿于懷,總要朝前看吧!和平之后,自然就沒有這種事了,友好地過日子,大家都休養生息,不是很好嗎?”
紫部京立起眼來:“我東明沒有殺他們的百姓!皇上,無論如何,微臣不建議裁撤軍隊,開通榷場與駐軍并不矛盾!”
趙王只得再次重申:“養那么龐大的軍隊,耗盡庫財,每年光運送軍糧都耗費不少人力,國庫無銀,如果一方發生災難,到時你讓戶部拿什么去救濟災民呢?!皇上,這天下皆是皇上的子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皇上明鑒!”
爭議不休了五日,吵得舌頭上火花四濺,最后朝廷采納了趙王的建議,裁撤西北軍,首當其沖的是戰功赫赫威震四方的五萬李家軍,不過趙王開出的撫恤銀子很是優厚:每人八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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