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刑四老爺形容完好無損，但卻目光呆滯地被接回到齊國公府四房的時(shí)候，老夫人親自立等在正屋外，這些日子一顆提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心疼之余又面帶些許得色：“快，快扶進(jìn)去好生歇著，太醫(yī)請來沒有？”
又轉(zhuǎn)身進(jìn)去，一迭聲地命人按排食箸。
一陣忙亂下來，老夫人坐著軟轎回到榮福堂，塵埃落定地坐下才喝了口茶，又聞趙王妃來了，遂起身至門外將趙王妃迎進(jìn)來，各自落座。
趙王妃又問刑四老爺?shù)那闆r，殷殷關(guān)切了幾句之后，不免重提李小仟之事。
原本老夫人救子心切，當(dāng)時(shí)趙王提了一句，她覺著不過是讓李小仟母子倆見個(gè)面而已，沒怎么多想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如今細(xì)細(xì)往深里想，竟百般不是滋味，不甘地道：“那這往后我們就不能再欺負(fù)她了。”
畢竟為救刑四老爺，他們矮了一頭求到了李小仟前夫跟前，百里星臺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且就這交換的條件，即使看在百里星臺伸過手的面子上，她也不能明著對李小仟太過分了。
趙王妃知道老夫人不樂意，也怕再生枝節(jié)，壞了趙王籠絡(luò)百里星臺的事就不好了，因勸道：“老太太哪里知道！那百里大人的母親范夫人，直到如今不過只是區(qū)區(qū)的孺人。”
老夫人驚訝道：“那人不是右都御史么？”
這差得也太多了！
“正是說，右都御史可是正二品，照理該封贈他母親正經(jīng)的夫人的誥命才是！可有什么用？景仁宮那位壓著請封不放！”
趙王妃深深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因見曉兒送點(diǎn)心進(jìn)來，遂親手端了燕窩到老夫人手中，“這么些年了，也不是沒有御史上疏質(zhì)疑此事，可皇上你也是知道的，內(nèi)外命婦之事，那是從來不多過問的，全是皇后娘娘一人說了算的�！�
老夫人只咀嚼了下，便立刻弄明白趙王妃這句話背后的意思，再一回味，不由得寒毛一凜。
以趙王妃的身份與八面玲瓏的為人，多少在景后跟前是有些說話的份量的，如果能由趙王妃出面做說客，范夫人抻著頭盼了多少年的請封未必就下不來！
可再看百里星臺提的條件！
老夫人有點(diǎn)不敢置信，可事實(shí)就擺在眼前！
午飯后，待送走了趙王妃，老夫人正掐著點(diǎn)準(zhǔn)備午覺，不想只見楊婆子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進(jìn)來，只喊了聲“老太太”，一語未了，直哽咽得說不出話，杵在跟前拿帕子捂著臉直啜泣，大有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如此反常，驚得老夫人在榻上坐直了身子：“這是怎么了？”
楊婆子撲到老夫人跟前，捉著老夫人的手臂道：“我家老頭子還有靜兒被京兆官府抓了去，求老太太救救您兄弟還有親侄兒啊�！�
老夫人心頭猛地一震：“什么？！”
復(fù)又蹙著眉，條件反射地問：“這又是什么說法兒？”
只聽楊婆子垂頭哭道：“說是欠了賭債，債主上門去催要，失手將那人打死了�！�
老夫人目光閃了閃，因問：“打死的什么人？”
楊婆子忙道：“不過是個(gè)替人放債的二流子。”
刑三夫人正在邊上服侍，聞言笑道：“我當(dāng)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老太太使人往京兆府打聲招呼叫把人放了不就是了？不過折損幾兩銀子的事，舅老太太也不是拿不出來，怎的就哭成這樣了！”
說著，從老夫人身上將楊婆子扶起來，拿帕子給楊婆子拭了眼淚，又讓楊婆子的小丫鬟小青替楊婆子揉肩捶腿兒。
老夫人卻沒那么樂觀，楊婆子跟著自己也見了不少場面了，哭成這樣大抵是有前因的！
趙王曾經(jīng)說過一句，幸虧刑四老爺下的不是京兆府的府牢！
那是因?yàn)榫┱赘翘拥娜耍?br />
所以楊婆子怕的不是什么京兆府，而是在怕李小仟呢！
老夫人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去將老大家的喊來，讓國公爺遣人去京兆府瞧瞧�！�
說著只得起身穿衣，又回到宴息處去，左等右等，半日方聞蘭陵進(jìn)宮去了，齊國公也不在府里頭，老夫人只得讓人傳了阮氏來，一問，世子往嶺南道巡察前軍去了，沒兩三個(gè)月回不來。
老夫人只能作罷，讓管家先去京兆府打聽著，等晚間蘭陵與齊國公都回了府再行區(qū)處。
卻不想管家回來說，被打死的人雖是替人放債的，卻是慶寧伯夫人一位陪房的女婿！如今人家嚷嚷著不要銀子，只鬧著要求以命抵命，怎么都不肯罷休。
這樁案子有些棘手。
老夫人心下可瞧不起什么慶寧伯失人：“這也不難，等老大家的回來，讓她下個(gè)帖子請慶寧伯夫人過府喝茶，來坐坐就是了�！�
到了晚間，蘭陵回府，因老太太吩咐只得勉強(qiáng)應(yīng)下，第二日慶寧伯夫人便到府上來拜訪，帶著那位陪房媳婦。
那陪房媳婦心里頭存著氣，卻又不敢發(fā)，只道：“老太太，長公主，此事原本我是知道些的，也有段時(shí)日了，有一日我那女婿興頭頭地回來，說遇到個(gè)有銀子的主兒。
“他在賭坊里遇到倆父子，輸光了身上帶著的三百兩銀票，似尚未盡興，他在旁邊聽他們說什么，著人去鋪?zhàn)永镌偃【褪牵挥秩×宋灏賰摄y票來賭，只那兩個(gè)運(yùn)氣不好，竟還是輸了。
“我那女婿想著他們有鋪?zhàn)樱匀皇遣蝗便y子的，遂想攀交個(gè)朋友，因上前搭話，說好了利息，一來二去放了兩千兩銀子的債給他們。
“原本拍著胸脯答應(yīng)隔兩日就還的，卻不想一再拖延了幾個(gè)月，但凡上門去催討，回答總說眼下沒有，再后來干脆就躲著不見了。昨兒個(gè)是被我那女婿尋著那家鋪?zhàn)恿耍l知那父子二人仗著人多，竟教人將他活活打死了！
“老太太，這欠債還錢天徑地義，就是不還銀子，可也別兇殘到奪人性命不是？！可憐我那女兒和小外孫失了依靠，整日哭得什么似地�！�
楊婆子頓時(shí)心下打鼓，上前兩步駁斥道：“我們那爺兒倆平時(shí)最是憨厚老實(shí)，本本分分，將手里的銀子看得最牢，從不進(jìn)什么賭坊。怎么可能輸?shù)裟敲炊嚆y子，將他們賣了也值不了這些銀子！”
老夫人聽了心中卻不免起疑，這是拿她鋪?zhàn)永锏你y子出去揮霍賭錢？被人扒出底細(xì)所以狗急跳墻，索性打死人賴賬了？！
那陪房理直氣壯地分證道：“您老人家扯什么呢，夸得再好聽，白紙黑字的借據(jù)寫得再明白沒有！你們想賴還真沒處賴去！”
正理論著，忽然聽得丁婆子家里的下人來了，丁婆子出去了一會兒，隨后地動(dòng)山搖地?fù)溥M(jìn)來。
原來，丁婆子的小兒子強(qiáng)行霸占了京畿道一個(gè)窮秀才的女兒，還弄得人家破人亡，卻因行賄當(dāng)?shù)乜h令逍遙法外，如今被京兆府鎖拿了去！
老夫人娘家一連兩樁人命官司案發(fā)，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究竟誰是幕后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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