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間的陳設十分簡單，正中央是一個大型解剖臺，也叫驗尸臺，左邊是一排桌子，上面整齊地碼放著各種器具，右邊則是一個由數十個正方形柜子組合而成的大柜子，每個正方形柜子上都貼著不同的數字，我猜這該是冷藏尸體的冷凍柜吧，也不知這個大柜子中藏有多少具尸體。

    “汪叔，張小娟是幾號？”三個人中，只有柯摩斯面色平靜，不知他反應遲鈍，還是和鬼魂接觸多了，已經變得麻木。

    “二號。”汪叔答道。

    “找到了，就是她，小原過來搭把手。”柯摩斯快速找到了藏有張小娟尸體的冷藏柜，確認掛在上面的死者信息后，用力一拉，抽出柜子的同時對我說道。

    實際上我一直都站在門口，一步都不敢跨進停尸房，聽到柯摩斯的聲音后，才不情愿地緩緩挪動腳步。只看到二號冷藏柜中并不直接擺放著張小娟的尸體，而是一個長長的黑色袋，好似一個包裹。袋口的拉鏈被拉得嚴絲合縫，看不清袋內的情形。幸好不是直接抬放尸體，這多少讓我松口氣。

    接下來，我們三人合力把黑袋子從冷藏中抬出來，穩穩地放到解剖臺上，之后汪叔取下死者資料牌，低聲陳述。

    死者：張小娟

    體重：50Kg

    婚姻狀態：已婚

    死亡原因：墜樓

    死亡時間：XX年X月X日22：10

    尸檢狀況：右顱骨破碎，顴骨粉碎，右臂骨粉碎，右肩骨粉碎，右肋股斷裂兩根，其中一根插入心臟，另一根破體，肝臟破裂，脾臟破裂，死亡前有兩個月身孕。

    鑒定結論：墜樓時右側身體著地，頭朝下腳朝上，當場身亡

    就在汪叔說明這些信息時，柯摩斯已拉開黑袋，熟稔地戴上橡膠手套之后，按汪叔的描述，一一確認。而我則在他打開裹尸袋的一瞬間，直接溜走了，單單是聽就已令我感覺驚心動魄，若讓我看到尸首，可能我會直接被嚇昏過去。

    但我還是確認一點，那就是這名死者確實是當初見到的女鬼。因為就在柯摩斯開啟裹尸袋的一剎那，我雖以最快速度溜走，但還是不免看到從里面裸露的死者的臉龐，那是和女鬼完全相同，記我刻骨銘心的驚悚面龐，那搭在外部的眼珠和裂到腮部的嘴，我終生難忘。

    謝天謝地，柯摩斯和汪叔兩人的驗尸很快就弄完，終歸有法醫查驗過，柯摩斯只需要確認一番就可以了。

    做完這些后，兩個人沒有再理我，興許是看我的臉色確實不太好，就放我一馬，又興許是死者并不重，無須我的幫助，他們也抬得動。總之，他們把拉鏈拉好后就把裹尸袋裝入冷藏柜中。

    “小斯，有沒有什么發現？”乘著柯摩斯洗手時，汪叔問道。

    “汪叔，你們的法醫非常地專業，他的鑒定沒問題，但我發現一樣不在法醫鑒定范疇之內的事情。”柯摩斯想了想說，“按照我之前做過的實驗，我能確定，張小娟不是從樓頂天臺墜下死亡的，換言之，留有死者腳印的樓頂，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等在停尸房外邊的我，在聽見這些話后，又懷著獵奇的心理探進去，盡管我恨不得趕快離開這陰沉沉的房間，但我也很好奇那個家伙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為什么這么說？”汪叔也頗感驚訝。

    “其實我之前做過一個實驗，用道具模擬一個人從不同高度掉下后會造成怎樣的傷情。按照死者的情況，我基本能夠判斷，張小娟墜樓的高度充其量也就在55-60米之間。”柯摩斯這回沒有吊胃口，“你前面說過，她所在的公寓一共有29層，根據目前公寓普遍層高在2.8-3米計算，假如是在29層頂樓往下跳，那離地的高度應該在81.2-87米之間。而在這種高度墜落，造成的傷情絕不只有這么一點。反而是她住的19層更具有可能性。汪叔，你幫我約好她丈夫了嗎？我想快點去她家中查看。”

    “已經約好了，明天晚上都有空。”汪叔答道，“但我感覺不應該是在她家中，鑒別人員已勘驗過，她家中的窗子都是用全封閉的不銹鋼焊接好的，即使死者再瘦再小，也不可能從間距僅五公分的防盜窗中墜下。”

    “這里面肯定有隱藏的機關，只是你們沒發現而已。就到這里吧，明天晚上我們再聯絡。”柯摩斯說罷擦拭干凈手上的水珠，叫了一聲等在旁邊的我，打算離開。但就在他走到門口時，又忽然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剛鎖住停尸房門的汪波說道，“汪叔，我勸你最好派人盯緊死者的丈夫，不要讓他跑了。否則絕對夠你們忙活兒的。”說罷也不等汪叔發問，道了別后，就快步下了樓梯。

    跟隨他后面的我也有話想說，莫非兇手確實是死者的丈夫？但看見柯摩斯那嚴肅的神情，我只得先閉上嘴。但在我心中，隱隱覺察到，此案的真相不管是什么，都可能會如柯摩斯所言是個可悲可泣的故事。

    我倆回到辦公室時，時間已將近凌晨兩點多，經過這么一整天的折磨，躺床上的我，感覺渾身松軟無力，這不僅是身體上的勞累，還有心理上的疲憊。

    今天的經歷，似乎比我過去一年甚至數年的經歷都要繁雜詭譎得多。今天我不光看到鬼，還加入了驗尸。盡管我在柯摩斯驗尸時，什么也沒做，甚至都不敢看一眼尸體，但那種心理上的打擊，仍讓我覺得很驚悚，就算現在回憶起來，都能讓我后背冒冷汗。

    躺在床上，朦朦朧朧中似乎聽到回屋后的柯摩斯還在和誰通電話，但我已不想去管他了，只想著趕快閉上眼睛睡一覺，即使天塌下來，我都懶得再翻翻眼皮。

    但我這覺睡得著實不安穩，仿佛一直在做夢。那女鬼的臉龐不斷地在我夢境中閃現，那掉在外邊的眼珠和裂到腮部的嘴，那血流肉爛的臉，那哀怨的抽泣聲，似乎都深刻地印在我腦海中，如何都去除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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