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小時前，倫敦。
午后，和煦的陽光下，廣場邊緣的遮陽傘下。。
葉戈爾仰頭，將濃縮咖啡倒進喉嚨里，略顯蒼白的臉色稍微精神了一些。
可看著桌子對面的人，就忍不住頭痛。
“實話說，這事兒鬧的很大，處理起來很麻煩，羅素先生，你應該清楚后果才對�！�
他嘆了口氣說，“光天化日之下，天國譜系的領袖和統(tǒng)轄局的分部長在倫敦大打出手，尤其是你和你的學生排著隊捅了一位分部長的嗓子眼，好吧，哪怕他有錯在先，但這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
現(xiàn)在如何處理這件事，決策室內部的爭議也很大。哪怕羽生部長并沒有申訴和要求追究，但還是有很多人要求從嚴處置的。”
“聽上去不是很嚴重啊，至少沒有埃及分部長和羅馬分部長開片那次嚴重，不得不說，當時的場面，實在是讓我大開眼界�！�
羅素捏著茶勺，攪動紅茶，一臉云淡風輕。
葉戈爾搖頭：“這不是一回事兒�！�
“這當然不是一回事兒。”
羅素笑了：“至少你們不能將這個當做一次簡單的摩擦，對不對？還是說有些人腦子里的權力那根弦總是緊繃著不放松？
你和我都清楚，這件事兒究竟算不算大事兒，就在于最后想要鬧多大而已。”
他說：“你們說這是大事兒，那才是大事兒�！�
可實際上是大事兒么？
天文會好歹是集合全境的合法武力機構，內部開片的時候還少么？尤其是統(tǒng)轄局的內部摩擦，幾十年來就沒停過，暗地里幾個分部別苗頭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就連中央決策室內部拳腳相向的時候，難道還稀奇么？
沒死人就不算事兒。
之前槐詩捅人，其實也不算事兒，小年輕不懂事兒，血氣方剛很正常嘛。
但羅素捅就不一樣了。
關鍵在于他的身份如今越發(fā)的敏感。名義上來說，他同樣是屬于天文會的成員，象牙之塔的校長。人脈眾多，交游廣闊，不論哪里都吃得開，哪邊其實都想要拉攏他。
可如今，他已經(jīng)快要成為天國譜系實質上的領袖，哪怕理想國已經(jīng)蕩然無存，也已經(jīng)不能再像是過去的立場看待他了。
這事兒于是就變得嚴重起來。
那一天，統(tǒng)轄局回憶起了被理想國支配的無奈，以及被當做臭弟弟的屈辱……憑什么統(tǒng)轄局是二等人，你們理想國就是人上人了？
這依舊屬于歷史遺留問題，沒得解決，外加伴隨著天國譜系的崛起和擴大，必然會試圖重建理想國。
而這個過程也必然會伴隨著統(tǒng)轄局主導權的動搖。
哪怕雙方如今的差距懸殊，統(tǒng)轄局中央決策室作為如今天文會實質上的最高部門，也不可能會因此再度喪失領導地位。
但鍋就這么大，你想要吃，還想要吃大塊的，兩塊還不夠，那其他人的盤子里不就少了么？
葉戈爾的意思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統(tǒng)轄局里有一部分決定將這一事件作為矛頭，向羅素發(fā)難，打壓天國譜系如今發(fā)展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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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不希望在這么關鍵的時候，天文會內部產生矛盾�！�
葉戈爾直白的說：“天國譜系倘若能夠發(fā)展壯大，我們自然樂見其成，甚至不吝嗇分出一部分的資源供應你們的需求。
如今局勢艱難，有生力量自然越多越好。
但別人未必會這么想�！�
這位統(tǒng)轄局的秘書長，中央決策室的實質代言人說，“我會幫你，但你總要讓我對內有個交代�！�
“交代？怎么交代？”
羅素滿不在乎的搖頭：“在你競選會長的時候號召大家投一票么？抱歉，我可沒有給競爭對手的拉票的習慣，咱們換個條件吧�！�
葉戈爾想要成為天文會實際上的會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也從未曾掩飾過這一點。
作為改革派的領袖，他一直以來的主張就是對于天文會內部的構架進行重新改組，同時對日漸臃余的統(tǒng)轄局進行精簡……
想要大刀闊斧的完成如此之多的改變，僅僅憑借著一個用來平衡內部聲音的秘書長職位明顯是不夠的。
空懸多年的會長之位是最佳的選擇。
這些年以來，他也是一直致力于此。
這并非是什么狼子野心，只不過是作為政治家的目標和需求罷了誰還敢說自己從來沒想過當天文會會長呢？
他作為一個派系的領袖，有理由，且有義務去爭取這個位置。
“羅素，你應該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葉戈爾鄭重的承諾，“如果我能成為會長的話，至少在我任期內天國譜系重建理想國不會有任何阻礙。
我知道你對統(tǒng)轄局有所不滿，但就算你去競選，也不可能成功，哪怕你有命運之書也一樣。”
羅素沉默。
只是靜靜的喝著紅茶。
許久，輕聲嘆息。
“換個條件吧，葉戈爾�！绷_素搖頭，“我對你并沒有意見，統(tǒng)轄局這些年的功績和犧牲也是有目共睹的。
我很清楚，就算是理想國能夠重建，在我有生之年里也未必能夠恢復往日的盛況。
你確實是會長最合適的人選。
但是不行。”
“倘若你能夠成功，那么你的命令我就會遵從。倘若我失敗了，那么我就會等待下一次的競選。”
他說，“可如果不是理想國的人擔任會長，那么我就不能承認，僅此而已�！�
可以接受現(xiàn)實，但絕對不能放棄對于那個位置的執(zhí)著。
這是理想國所殘留下的最后一點骨氣了。
哪怕毫無意義，可羅素無法低頭。
“傳承的重擔啊�！�
葉戈爾嘆息：“我能理解，但我的許諾依舊有效，羅素，我期待天國譜系的重建，也期待理想國的復生。這一點從來沒有改變過。”
“放心，不會讓你難做的�！�
羅素搖頭笑起來，忽然問：“聽人說，這幾天決策室提議要提前啟動邊境防御戰(zhàn)線了？”
“……”
葉戈爾沉默了片刻，古怪的瞥了他一眼，無聲嘆息。
為什么他能得知這種機密中的機密，在統(tǒng)轄局內部都罕有人知的消息，而且還要特地跑到自己面前來顯擺？拜托你能不能別這么騷？
合著在羅素眼里決策室真就是四面透風的篩子了？
但既然人家都已經(jīng)大大方方的問了，葉戈爾也沒必要在這種明天就要公布的消息上做掩飾。
“壓力比預想中的要大�！彼f，“雖然青銅之眼還在收集更多的數(shù)據(jù)，但這一次的諸界之戰(zhàn)背后應該有不少于兩個毀滅要素參與已經(jīng)有不少統(tǒng)治者選擇了聯(lián)手，已經(jīng)可以預見時局的艱難。
否則，五常也不會在重啟會長競選這件事情上松口�！�
“那看來事情還真的挺嚴重。”
羅素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喝茶。
就好像閑著沒事兒找話題嘮嗑一樣，讓葉戈爾的神情一陣無奈：“我知道你想要占據(jù)更多的主動，盡量的得到更多的收益，但你沒必要在我跟前來這一套吧？”
“熬不住了？”羅素笑了。
“膀胱不好，要上廁所�！比~戈爾說，“咖啡都喝了五六杯了，你總要跟我說正事兒�！�
“好吧，正事兒就是有關邊境防御陣線。”
羅素直白的說：“我有辦法擴展三大封鎖的范圍�！�
葉戈爾的動作一滯。
漫長的寂靜里，他抬頭看向眼前的羅素，沉默。
“怎么？不可思議？”羅素問。
“不，我只是在懷疑你是不是唬我�！比~戈爾直白的說：“你有這個前科，但我希望你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三大封鎖對于現(xiàn)境而言，意義重大，哪怕是邊境防御陣線的存在也不過城墻，可三大封鎖才是保護現(xiàn)境的根基。
倘若三大封鎖的力量能夠擴散出現(xiàn)境的范圍，那么不論是防守還是反攻，現(xiàn)境都能夠占據(jù)戰(zhàn)略優(yōu)勢。
不論是查拉圖斯特拉所帶來的物理規(guī)則對地獄的混沌現(xiàn)象進行壓制，還是彩虹橋的開全圖的實時傳輸，乃至最后萬物歸亡對于統(tǒng)治者的龐大威脅。
這都將帶來堪稱龐大的助力。
但關鍵在于，能實現(xiàn)這一點的卻并不多……
“理想國的地獄哨站？”葉戈爾問道。
在理想國全盛時期的工程，在深淵的不同深度中修建了一座座龐大的哨站。它們就像是信號基站一樣，在來自現(xiàn)境的力量關鍵時候進行傳輸，投送到地獄之中去。
它們作為地獄開拓者們的重要根據(jù)地和中轉站，曾經(jīng)發(fā)揮過巨大的作用。可隨著理想國的崩潰，那些哨站廢棄的廢棄，毀壞的毀壞，基本上都已經(jīng)不堪使用，變成廢墟。
確實曾經(jīng)有人提出重啟計劃，但因為耗資巨大且成功率太低而被否決。
葉戈爾不明白為什么羅素會將它作為籌碼拿出來。
“哨站不是那么容易毀棄的東西，除了分支結點之外，一共四十六個特殊哨站，本身就是構建在地獄之上的，和地獄融為了一體。
在當初建造的時候，就考慮過遭遇不可抗力的狀況，所以全部都使用了存續(xù)院的隱藏技術。
可以需要撤離的時候卷曲自身的維度，歸于虛無，內部封閉一百年以上，最大程度保證完整。除非持有啟動密鑰和地圖，否則就算你站在它們面前，你也看不見摸不著……”
羅素毫不掩飾：“所有分布圖和密鑰都完好無損，天國隕落的時候，我親手把它們發(fā)掘回來，保存到現(xiàn)在。
根據(jù)我的調查，主體完整可堪使用的哨站還有二十個以上，只需要簡單的啟動，就能夠完美的發(fā)揮作用……
也就是說，葉戈爾，我會給你們二十個以上的重要戰(zhàn)略支點。”
葉戈爾呆滯許久。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消息，竟然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是驚愕還是感激。
也不明白，羅素這么做的目的。
“放心，葉戈爾，這不是交易�！�
羅素攤手，微笑：“就當做，一份饋贈如何？
我不要求統(tǒng)轄局的回報和感激，也不期待你們給予什么權力和褒揚，我只想讓你，讓你們決策室里的那幫精于算計的家伙們明白一件事情而已�！�
哪怕理想國已經(jīng)不在，可想要遺忘它的輝光，沒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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