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是憨厚老實的象征，有時也做笨的代名司。

    母牛知道自己的命運，牛的命運向來如此，它不是笨，是認命。

    “這輩子就算了，下輩子不做牛了！”母牛嘆息，沒有禁錮也不愿意走出牛棚，也不懼怕大黑牛，因為它是它的兒子。

    疾苦，是一點點受的，而母牛正受著，大黑牛已經結束，而且認為自己將永遠不受疾苦，反而讓人受疾苦。

    “這一輩子，我還是想報答你，你既然不愿意離開，那就去另一個地方，加快速度，換來世吧！”大黑牛此刻，兩只幽幽的眼睛盯著母牛，在它看來，母親這樣，還不如死去，然后早些轉世。

    “別胡作非為，你已經自由了，那就自由去吧，別再出現在這時，更別出現在人類的視線中！”母牛大概還不清楚自己的兒子，現在是個什么樣的存在，所以替它著想，遠離人類是最安全的。

    “我再叫你一聲母親，謝謝你給我兩次生命……”大黑牛突然低頭說，而再次抬頭時，兩只幽幽的眼睛里帶著兇煞之氣，逼到了母牛的身上。

    母牛知道這個兒子要干什么，但它無力阻止，也不想阻止了，閉上眼睛，連后退都沒有做，接受現實。

    “嘛……”大黑牛仰天長哮，這是牛的叫聲，聽著很像叫“媽”。

    長哮，一張血盆大口張開，吸了口氣，母牛整只，像失去了重量一樣，飄了起來，直接鉆進了血盆大口中。

    閉嘴，咽下，母牛瞬間消失，而大黑牛依然感覺餓。

    仰頭望夜空，側耳聽動靜，舔巴著雙唇，意猶味盡，一點沒覺得吞掉的是自己的兩世生母，反而些許得意，可以讓母親重生，仿佛是做了件改命的事情。

    黑夜中的村莊，雞犬不寧的時刻過去了，現在反而安靜了，能逃的都逃了，所有的動物與陰靈都逃竄了。

    在一些危險面前，人類是非常脆弱的，連預警都比動物緩了半拍。

    雞犬不定之后，出現了超乎尋常的安寧，所以連翻鬧醒的人們，終于安心地入睡，進入從未有過的夢鄉。

    大黑牛吞食了自己的母親，悠然自得地走出牛棚，顯然這個棚里臟亂差，與它所期望的相差太遠，它應該居住在比農夫家還干凈的地方。

    出了牛棚之后，看著眼前的一戶人家，屋里黑漆漆的，仔細聽，還能聽到屋里沉睡之人的均勻呼吸聲，緩和而安逸。

    緩步走到窗前，隔著一窗戶，里面就是農夫的床榻，農夫和妻子就安睡在床上。

    大黑牛回味著嘴里的味道，第二次來到這個世界上，它吃過很多東西，草，肉，甚至連陰靈都吃過了，但從來沒有吃過人肉。

    據說人肉是酸的，但這只是傳說，他想嘗試一下。

    大黑牛沒有驚動農夫，從它家的門里闖入，公牛的犄角這個時候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頂著門，輕輕一用力，然后門上就出現了兩個洞，剛好可以插入兩只犄角尖，然后輕輕地扭動，門就被安靜地卸下了。

    門對于一頭巨大的公牛來說，顯得有些狹小，但不妨礙它進入，只要收口氣，它的肚子就可以擠進門框，然后步入屋中，連過兩道門，大黑牛到了黑漆漆的臥房里，但這黑暗中根本不妨礙大黑牛的視線，屋里的事物一清二楚，包括床上躺著的兩個人，仿佛是死了一樣，根本沒有覺察到任何事情。

    大黑牛看著床上熟睡的兩個人，女人太消瘦，男人強壯。

    大黑牛把鼻子湊近到男人的臉上，一股熱氣撲向男人，男人突然從夢中驚醒，感覺到臉前有東西，馬上躲著爬起來。

    屋里的騷動，連驚醒了女人，女人沒有障礙，馬上打開了屋里的燈。

    “啪”之后，臥室里頓時亮起了燈，燈光下，是一頭大黑牛，把整個臥房都占據了三分之一。

    “什么鬼？”這個臥房從來沒有進來過牛，此刻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一頭大黑牛，夫妻兩個嚇了一跳，本能地綣縮在一起，躲到了角落里。

    “你還記得我嗎？”大黑牛突然說話了。

    “……”有人在說話，夫妻兩個彼此相望，不確定這個聲音是從那里來的，“誰，是誰在說話？”

    男子壯著膽大聲問，但沒有人回應他。

    “看來是不認識我了！”聲音再次響起，而且這回兩人都聽清楚了，方向清楚了，這聲音就在臥房里，就出自眼前大黑牛的嘴里。

    “牛說話了？”牛說話了，這一現象足以把人嚇瘋，西游記里的妖怪才會說話，怎么現實中的牛能說話，它又不是牛魔王。

    大黑牛沒有顧及兩個人的困惑，而是繼續說，既然是報復，多數人報復的時候都希望對方知道自己是誰，這頭牛也一樣。

    “我是你家的牛，那頭母牛生的小牛！”大黑牛又說，但想了想，母牛生的小牛太多了，估計農夫想不起來，于是補充說，“我是那頭逃掉的小牛。”

    農夫想起來了，那頭逃掉的小牛也是黑色的。

    “可是你怎么會說話！”農夫鼓起很大的勇氣問。

    大黑牛調整了一下腳步，正對綣縮在角落里的夫妻說：“想起來了就好，其實那是我的第二個生命，在那之前，我還來過一次，只是被你賣掉了，賣給了牛屠夫，牛屠夫把我屠殺了，砸頭，灌水，刺喉，剝皮，開膛剖肚，折骨分肉……”

    一頭牛來到面前，講述自己的前世悲慘的命運，仿佛講述的是別人的故事，但聽的人，農夫聽著，渾身顫抖。

    這些話，足以說明問題，這頭牛帶著怨氣歸來的，而且是有目的，就是泄憤，而對象從農夫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供奉你的！”農夫知道今晚是見鬼了，不管是現實，還是做夢，好話先說，給自己一個機會。

    “……”大黑牛搖頭，不屑解釋，這些話說的都是屁話，一步向前。

    “啊”

    寂靜的村莊突然響起了一男一女的尖叫聲，尖叫劃破夜空，傳到了四散而逃的家畜耳朵里，驚恐不安，心有余悸，它們好在逃得快，否則，此刻尖叫的應該是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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