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迪介紹調查情況的過程中,喬治一邊用心傾聽,一邊也在耐心泡茶,這個飯店的普洱茶很正宗,是產自于老班章的古樹茶,喬治將大約10克的熟茶,放進一個古樸的大肚子紫砂壺中,再加上剛燒開的沸水,經過洗茶和醒茶兩道工序后,杯子也燙洗好,才正式泡可以喝的茶。
沖泡出來的茶湯,橙黃濃厚,芳香誘人,醇香回甘,滋味濃醇,喬治把兩個茶杯都倒滿,然后將一個杯子放在科迪面前,示意科迪先喝茶,他喝完自己茶杯的茶水,感覺溫暖柔和美味悠長,滿意的又加滿茶后,才說道:
“科迪,你們的調查工作做的很好,收集的資料很完整,我們已經掌握了這起槍擊事件的大致輪廓,現在,只是欠缺一些細節的補充,”
喬治又幫科迪填滿茶杯后問:“西蒙斯先生,他的其它家人的情況呢?”
科迪回答說:“只有他們夫妻在這里居住,他有一個兒子,今年26歲,2年前已經結婚并和妻子住在約克郡,工作也在那邊,他是一位中學教師,案發前1個月都沒有回過家,案發后才回來過一次,目前看,和這起案件關聯不大!
喬治問:“西蒙斯最近還會出差么?時間比較長的那種。”
科迪沒有去翻筆記本,而是想了下后就回答說:“有的,漢堡春季工業博覽會,還有10來天就要舉行,我看過他們公司的內部通知,這是他們本季度的一個工作重點,西蒙斯先生是一定會去的,估計一周多就會動身!
喬治認真思考了一會,才對科迪說道:
“嗯,這是一個好消息,我們的時間安排可以更從容一些,其實,關于這起案件,我一直有個疑問沒有得到證實,在西蒙斯先生向克里斯開槍時,他家客廳里的燈,到底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
現在,科迪你幫我做一個實驗,你按照我說的做,嗯,先慢慢閉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放松下來,對,深呼吸幾次,靜下心來,現在開始想象整個案發過程。
嗯,現在開始,你就是克里斯,你收到了西蒙斯夫人晚上約會的邀請,你下班后洗完澡、換好衣服,你在趕往西蒙斯夫人家的路上,現在,你到了她的家門口,這時,你看到的場景應該是什么樣的,在你心目中才是合理的!
科迪按照喬治的話語,聽話的閉上眼睛,放空心靈,深呼吸后開始想象整個場景:
“克里斯到達西蒙斯家,黑漆漆一片,他走到草地里那堆花盆旁邊,摸索著尋找鑰匙,準備去開門。
不對,他是被西蒙斯夫人,特意邀請來家里約會的,看到的場景不應該是黑漆漆的,這會讓他遲疑和困惑。
相反,應該是明亮的才合理,雖然拉著窗簾,但客廳內的燈應該是開著的,嗯,門廊的燈可能也是開著的,這樣克里斯到達的時候,才不會變得猶豫不決,才會順利找到備用鑰匙,去打開房門。
啊,還是不對,如果是這種情況,甚至應該,房門都是沒有上鎖的,因為西蒙斯先生并不能確定,克里斯是否知道他家草地上的備用鑰匙,萬一他選擇敲門的話,這么晚的時間,一定會驚動鄰居,而一旦他敲門,他精心準備的圈套就全部化成泡影。
所以,干脆把房門不上鎖,甚至是虛掩的,這樣的話,克里斯會更沒有防備,也更符合設置陷阱的常理。
嗯,克里斯拿著備用鑰匙,打開沒有上鎖的房門走進來,轉過門廳的拐角進入客廳,欣喜的開始呼喚,和尋找著西蒙斯夫人的身影。
這時,躍入他眼簾的,不是他想象中的西蒙斯夫人,而是嚴陣以待的西蒙斯先生,他突然站起來迎面向他開槍,對,只有客廳開著燈,才會只開3槍就都命中要害,否則在黑暗中射擊,不可能這么精準。
也只有突然站起來開槍,克里斯才會連躲避的動作都沒有,他是走進客廳的第一時間,就被西蒙斯先生槍殺的。
客廳當時如果沒開燈,而是這時候才突然開燈,西蒙斯先生的眼睛也需要一個適應光亮的過程,克里斯更可能的反應是本能的轉身逃跑,或者趴下躲避,就不會3槍都命中軀干正面。
而且,客廳電燈的開關,恰好在克里斯那邊的墻上,西蒙斯先生也沒辦法突然開燈,沒錯,只有屋里的燈原本就是開著的,克里斯進門后,被墻壁擋住了視線。
他看不到西蒙斯正拿槍等著他,等克里斯轉過墻角進入客廳,就遭到了突然襲擊,才符合現場證據。
西蒙斯在警局的證詞,對當晚事情的描述是:他在書房里看書,聽到客廳傳來動靜,他懷疑屋里進來了盜賊,于是從書桌中拿出手槍,上膛后,拿著槍從書房出來,看到客廳入口處的一個黑影,好像正要向他撲過來,他出于恐懼和自保的想法,就向黑影開槍了。
所以,只要證明客廳燈甚至門廊的燈是開著的,就能說明他的證言是在說謊,這是一個布置好的謀殺陷阱,而不是什么意外,老板你實在太厲害了。”
從想象的場景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的科迪,一臉崇拜的看著喬治,這不是阿諛奉承,是他發自內心就這么認為。
喬治注意到了科迪崇拜的眼神,這顯然不是能偽裝出來的,心里感覺很舒服,很是有些得意,但表面上一點都沒顯露出來,還是語氣淡定的繼續說道:
“看來你想明白了事情是怎樣發生的,所以,正好利用西蒙斯去漢堡參展的這段時間,你們要拜訪每個鄰居,向他們求證,槍聲響起前都記得什么,西蒙斯家這里是否開著燈,是否看到或聽到出租車的聲音,案件發生后,他們到達西蒙斯家時,門廊燈是否開著。
還有,等西蒙斯先生離開倫敦,去漢堡參加展會的時候,我會帶你和警察到他家里,進行他槍擊克里斯的犯罪現場重建。從尸體中彈位置、子彈的射入角度和血跡分布,我們能還原和推測出,他射擊時,在客廳里所處的位置,是站立還是坐著,這個現場模擬的結果,會推翻他說從書房門口射擊的謊言。
還有就是西蒙斯夫人,她的證詞更是關鍵,為什么我希望,利用西蒙斯不在倫敦的時間調查,主要就是因為她,西蒙斯不在家,她會更沒有顧慮和依靠,心理防線也更容易被突破,她可能知道的案件細節,遠比她現在已經說出來的多。
比如,西蒙斯先生要跟蹤調查克里斯,這些天的晚上他是否不在家,2月25日那天,她和克里斯是否在家里約會,之后看到過西蒙斯先生么,3月1日,他丈夫出差回來后說了什么,后面到謀殺前的半個月時間,西蒙斯先生是否有什么異常行為等等。
西蒙斯先生離開倫敦之前這段時間,你們也別閑著,還要進行很多的補充調查,重點查幾件事,首先是關于開槍的問題,西蒙斯年輕時雖然當過兵,但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既然計劃周密準備謀殺,就不會允許任何失誤,現場射擊的3槍更是快速而果決,那么,他就很可能事前練過槍,也試過自己的手槍,看看他家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射擊場所,能否找到他試槍的證據,時間集中在槍擊前一個星期內,這是他制定好殺人計劃后,最可能的練槍時間。
另外,你們要查證出那個晚上,克里斯到底是如何到達西蒙斯夫人家的,他22點40分從住處出門,23點槍擊就發生了,中間只間隔了20分鐘,時間那么晚,他又剛洗過澡換過衣服,正期待和西蒙斯夫人的春風一度,所以,他很可能是乘坐出租車到達的。
找到這個司機,他很可能是最關鍵的證人,克里斯離開出租車,去草地里花盆下拿鑰匙,開門進入房間,再到中槍的時間,最多也就間隔1、2分鐘,他一定聽到和看到了什么,甚至他只要能肯定這個間隔時間,西蒙斯的說法就已經站不住腳了。
另外,對比西蒙斯的考勤表,和克里斯的上班時間,拿著西蒙斯的照片,還有他那輛汽車的照片,去克里斯工作的酒店,住所和他去過的其它地方,看是否有人記得西蒙斯和這輛車,找到相關證人,就能證明他跟蹤過克里斯。
最后,他要給克里斯設計這個圈套,還有一些必須的準備工作,他要知道克里斯15號這天是上班的,還要知道他下班的時間,還要知道酒店大堂的電話,他調查這些資料,就必然會留下痕跡,這也是我們最后抓他時,證據鏈的關鍵一環。
至于那張留言的便條,可能已經被毀掉了,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有人證可以證明,克里斯是被邀請去赴約的,那個打電話留言的女人,都可能是西蒙斯先生自己偽裝的,查不到就先暫時放著。
但是,科迪,在你繼續下一步調查前,我必須鄭重的提醒你一句,這個案件目前收集的證據,還不能徹底排除另一種情況:
對于克里斯的死亡原因,西蒙斯夫人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是和丈夫合謀殺害他的!
科迪正放松的喝著茶,聽到喬治的最后一句話,直接就被茶水嗆到了,他彎著腰劇烈咳嗽著,鼻涕眼淚一把流,好半天才緩過勁來,驚奇的問道:
“怎么會,這是西蒙斯先生瞞著她做的吧,西蒙斯夫人完全就不知情,怎么可能是合謀?”
喬治像是換了一個人,收起了一貫溫和的面孔,毫不猶豫、鋒芒畢露的說道:“為什么不會?如果她和克里斯之間只是露水姻緣、逢場作戲,她和他偷情,只是為了滿足身體上一時的歡娛。
當偷情的事情敗露后,面對丈夫的責問,不想失去家庭和兒子,不想失去社會名譽和地位,她選擇懺悔自己的過錯,并向丈夫祈求原諒,在西蒙斯的要求下,配合完成這個圈套,比如打電話給克里斯,哪里不符合邏輯?
他們是夫妻,互相之間非常了解,或者她早就發現了丈夫的異常行為,或者當晚她根本就沒有睡覺,只是假裝對一切都不知情,或者她在樓上臥室時,就從窗戶看到了克里斯下出租車;
或者她聽到了克里斯喊她的聲音,或者她看到了客廳開著燈,發現了克里斯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被丈夫謀殺的事實,但是,在謀殺發生后,她選擇了保持沉默,你能告訴我,我的這些假設哪點不可能么?”
喬治用一連串的為什么,毫無留情的質問著科迪,毫無疑問,他是故意如此做的,科迪以前主要做跟蹤監視等工作,缺少調查謀殺案的經驗,作為一個關心下屬的模范老板,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他補上這一功課。
“這,這,這好像也是可能的,那她就這樣,眼看著克里斯走進陷阱,然后死去?”
喬治的一連串問題,氣勢逼人,科迪聽過之后已經有些蒙了,心慌意亂,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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