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是英國人名副其實的的母親河，不過它現在的情況，可沒有前世21世紀時那么美好，和倫敦霧霾一樣，50年代正是它污染最嚴重的時期，是一條著名的死河和臭河。

    工業(yè)革命后，人口向大城市集中，大量的城市生活污水和工業(yè)廢水，未經處理直接排入河內，加之沿岸又堆積了大量垃圾污物，使該河成為倫敦的一條排污明溝，夏季臭氣熏天，致使沿河的各棟大廈、倫敦鐘樓等建筑不得不緊閉門窗，英國政府從60年代，開始治理該河污染問題，經過將近20多年時間的艱苦整治，耗資20億英鎊，泰晤士河，才變成了世界上最潔凈的城市水道之一。

    泰晤士河還受海洋潮汐的影響，在潮汐上漲期間，迫使河中的污廢水產生急劇的倒灌，而造成污臭水滿街流的情形，洶涌的潮水對倫敦的地下基礎設施、建筑物和居民，也具有潛在的災難性破壞力，是真正可以殺人的，在喬治的前世，1953年特大風暴潮使潮水倒灌入倫敦市區(qū)，致使300多人喪生，因而促使在錫爾弗敦修建泰晤士水門，1982年才完成，并且沿整個潮汐河段，全面修筑輔助的擋洪柵。

    福特總監(jiān)上午去了司法部開會，恰巧不在蘇格蘭場，現場的最高指揮官是格蘭迪副總監(jiān)，他被手下們的爭吵搞得實在是頭暈腦脹，坐在椅子上思考的同時，還用手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想舒緩下神經和集中注意力。

    過了一會終于感覺舒服了一些后，他重新抬起頭，才注意到喬治正站在會議室門口，家丑不可外揚，他立即就站起身來，出言制止了屬下們的爭論。

    即使喬治和蘇格蘭場關系密切，不能算純粹的外人，他也感覺這件事實在是太丟人了，月亮先生這么重大的案件，居然是因為，他主動向報社投遞尋人啟事，警察才發(fā)現謀殺已經發(fā)生。

    更加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就在前天的一個宴會上，曾經有一位記者向他提問，請他評價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每到后半夜，警察就在交通要道上進行的設卡檢查行動，他當時還生動的將之比喻為：給罪犯們布下的天羅地網。

    他的那番講話還言猶在耳，警局的臉就已經被自己內部的一個失誤，先打的啪啪作響，現在看起來，他的那番豪言壯語，就像用肥皂水吹出的一個美麗泡泡，被一封尋人啟事輕輕一刺，就“砰”的一聲煙消云散了。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fā)生了，就算爭辯出對錯也無濟于事，現在只能是想辦法善后和亡羊補牢了，他沒有讓喬治回避，而是當著喬治的面開始直接下達命令：

    “7天前這個無名氏的案子，現在開始由重案隊負責偵破工作，水上分隊立即將所有調查資料和物證，都馬上移交給重案隊，包括受害人的尸體，也要馬上安排人重新進行尸檢，納爾森總警司，你先安排一下交接和驗尸的任務，然后再來我辦公室，喬治，克拉克，你們和我來。”

    走在格蘭迪副總監(jiān)身后一步，并肩而行的喬治和克拉克跟著他到了辦公室，剛在沙發(fā)上坐下，就聽到他說：“喬治，你給納爾森出的那個主意我看過了，很大膽也很危險，但我和福特爵士商量后，還是決定要按計劃實行的，但是，現在情況發(fā)生了變化，你覺得還要執(zhí)行這個計劃么？”

    喬治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冷靜的說道：

    “我認為還是可以執(zhí)行的，報紙上的報道我看過了，小船上的那具尸體，是在薩福克郡河段發(fā)現的，由于不在倫敦范圍內，所以，7天前發(fā)現的尸體，直到3天前才被倫敦媒體報道，也很不受記者們的重視，一共只有百余字的報道。

    這和我們的計劃并不矛盾，甚至可以說這是一件好事，月亮先生和我們一樣，也焦急等待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在報紙上發(fā)現相關報道，就迫不及待的寄出了尋人啟事，證明納爾森他們晚上的檢查行動，還是對他產生了嚴重的干擾。

    他為人非常理智和小心謹慎，也擁有自我控制的能力，發(fā)現在交通要道上有警察設卡檢查，就不想冒險帶著尸體進入市區(qū)，所以，他改變了拋尸在陰暗巷道的行為方式。

    他在晚上先偷了一條船，然后將它開到某個僻靜無人的河灣，把尸體拋棄在船上，估計按照他本來的計劃，是想就這樣被人發(fā)現的，結果后來出現了意外，也許是泰晤士河的潮水影響，小船離開僻靜的河灣，順河飄到下游河段去了。

    他一定還在關注著這件事，我們完全可以順勢而為，把準備好的替身身份，和這條船或者船只所在的船塢掛上勾，將尸體扔在木船上，是他應急的臨時計劃，也是他相對陌生的領域。

    我們宣布偵破這個案件時，他會更摸不清頭腦，不知道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他會想找到其中的答案，這樣我們往下演戲時，他除了越來越憤怒的情緒之外，還會挑逗起他的好奇心。”

    喬治向他講解自己的看法時，納爾森也已經安排完交接的事項，趕到了格蘭迪副總監(jiān)的辦公室，喬治說完之后，他立即發(fā)言贊同喬治的看法，力主還是按原來的計劃進行，克拉克指揮官考慮之后，最終也表示同意。

    格蘭迪爵士抽著雪茄想了一會，3個人的陸續(xù)表態(tài)，讓他終于下定了決心，他說：

    “那就還按原來的計劃進行，克拉克指揮官，安排一位合適的臥底警員，扮演兇手和偵破案件的警官，還有后面如何應對媒體，如何激怒那個月亮先生，這部分的工作由你負責完成。

    納爾森總警司，你們重案隊是破案的主力，全部換成便衣進行調查行動，密切監(jiān)視所有的媒體和現場，比對分析出現在現場的人，也要保護好所有相關人員和家屬的安全；

    雖然按照這個計劃執(zhí)行以后，在媒體宣傳上，我們會假裝已經破案了，但是，我們當然不能真正放棄眼前的案子，即使受害人已經被拋尸7天了，現在手上的證據也不多，喬治，你雖然不是我們警務人員，但我還是想拜托你，由你牽頭組織專案組，專門負責偵破小船上這位無名氏的謀殺案。”

    沒有絲毫猶豫，喬治馬上回答說：“好的，爵士，我這邊沒有問題，我可以負責指揮調查行動，配合我的警隊人員，就讓納爾森那邊派出一個小組，跟隨我行動就可以，他們了解關于月亮先生的內情，不會造成額外的麻煩。”

    格蘭迪爵士最后總結說：“那就這樣執(zhí)行吧，我最后強調一句，你們都是知道這個計劃詳情的人，我實話告訴你們，除了這間辦公室的我們幾個人之外，只有福特爵士才知道全部計劃。

    也就是說，一共就只有5個知情人，所以在行動過程中，一定要注意保密，你們有著我和福特爵士授權的最高權限，所以，在之后進行的調查行動中，不需要對你們的下屬和同僚，進行任何額外的解釋，他們只要嚴格執(zhí)行命令就可以了。

    如果遇到阻礙調查的人，或者需要其它部門的協(xié)助，就直接聯(lián)系我或者福特爵士，我們會親自下達命令配合你們，同樣不需要向他們解釋任何原因，明白么？”

    “是的，爵士。”納爾森和克拉克警官立正向他敬禮，喬治雖然沒有敬禮，但也站得筆直的回答道。

    離開格蘭迪副總監(jiān)的辦公室，喬治和納爾森在走廊上簡單溝通了幾句，因為之前在艾格尼絲夫人墜樓案有過合作，就選擇了熟悉一些的馬丁內斯警督帶隊，配合他進行調查。

    下午15點，在蘇格蘭場的法醫(yī)實驗室內，喬治正研究著水上分隊剛送過來的卷宗，包括法醫(yī)報告和所有物證，受害人的尸體也被同時送過來了。

    不過受害人的尸體，暫時還幫不上什么忙，因為在威爾分局法醫(yī)尸檢之后，尸體就被送到冷庫冷凍保存，需要自然化凍才能再次進行尸檢，這個過程需要的時間很漫長，即使再著急也沒用，想要重新進行尸檢怎么也要明天了。

    卷宗上的資料顯示，水上分隊負責偵破此案的警察，找到了失竊木船所屬的船塢，這個船塢在泰晤士河的一條支流內，然后在船塢的附近區(qū)域，四處找人辨識過照片，不過沒有找到任何人認得他。

    如果喬治想要破案，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也和水上分隊的警察一樣，必須要確認這具尸體的真實身份，否則派出多少人調查也用不上力氣，只能是事倍功半的，甚至完全是大海撈針的徒勞行為。

    因為必須考慮到一個事實，這個受害人是被月亮先生拋尸的，他可能被殺害和生活在城市中的任何一個角落，倫敦城市這么大，沒有一個更具體的活動范圍，是沒有辦法繼續(xù)尋找和調查的，如果把死者照片登上報紙找人，會讓克拉克指揮官那邊的行動大幅延期。

    現在在報紙上公開刊登照片找人，就是不打自招的向兇手承認，蘇格蘭場的警察在這個時候，連死者的真實身份都不能確定，然后在不久之后，又突然說已經抓到了兇手，別說精明理智的月亮先生，就是換個愚蠢的罪犯，也不可能會相信警察的言辭，更別說引誘他從陰影中走出來。

    所以，喬治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在短時間內找到相關線索，通過其它渠道和方法確認受害人的真實身份，在報紙上登報尋找受害人，只能是實在不得已的最后一步。

    死者是一位30歲左右的青年男人，170CM左右的身高，身體非常廋弱，紅色的頭發(fā)，嘴唇上有稍顯凌亂的胡須，頭上梳著中分發(fā)型，左手手指上沒有帶戒指，也沒有曾經帶過的痕跡，顯示他還沒有訂婚和結婚。

    右手手掌和手指那里的皮膚有些粗糙，但顯然不是體力勞動者手上的那種老繭，更像是作家或者畫家一類的人，長期持筆工作，在手上造成的痕跡。

    身上的刀傷一共有3處，都是從左側后方刺入身體，中刀處都是身體腰腹部的要害部位，幾乎每刀都是致命傷，下手果決而狠辣，顯示出兇手是用刀的老手，在他被拋尸之前，身上的血液幾乎已經流光，然后尸體又被用水沖洗過。

    發(fā)現尸體時他穿著的衣物和隨身物品，都被裝在塑料證物袋內，廉價的皮鞋，帽子，西服，馬甲，白襯衣，領帶，皮帶，鑰匙等等，就是沒有他的錢包和身份證明，這些隨身衣物說明，死者的經濟狀況很一般。

    死者胃內的食物還沒有消化，已經確認是普通的牛肉三明治，證明他是吃過飯不久就被殺害的，根據死亡時間推斷，他吃的應該是午飯，在4月5日的12點到15點鐘之間被殺害。

    威平分局水上分隊的鑒證人員，在他褲子的左腿褲腳處發(fā)現了一些油彩，非常幸運的沒有被血液覆蓋，再結合他手上留下的痕跡，證明他的身份，非常可能是一個生活窘迫的畫家。

    不過，只有這些線索顯然還不夠，就像曾經的北漂一樣，在龐大的倫敦城內，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和他一樣的人，這些懷著各種各樣藝術夢想的人，聚集在大城市內，艱難求生，尋找和等待著成名的機會。

    掙扎奮斗了很多年，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最后都會因為生活壓力所迫，黯然放棄了曾經的夢想，但馬上就會有更多的人主動投入其中，就像遷徙中的候鳥一樣，他們來來去去，永無停息。

    他們的經濟狀況普遍比較差，通常住不起市中心的住宅，反而是住在貧民區(qū)、城外的郊區(qū)，甚至是倫敦附近各個衛(wèi)星城的概率更高，大倫敦地區(qū)的每個角落，都可能有他們存在的蹤影。

    喬治站在實驗臺前，一件件證物研究分析過去，突然，他眼睛一亮，趕緊去查了卷宗，這件東西確實是他想的那樣，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檢查到最后幾件證物的時候，終于找到了一個可能有價值的證據，他拿著一個證物袋，快步走向旁邊的一臺顯微鏡。

    這個證物袋子里的東西是一個塑料藥瓶，藥瓶上并沒有標簽，喬治查了卷宗，藥瓶是在死者的左手褲子口袋里發(fā)現的，威爾分局的法醫(yī)辦公室，對瓶子里面的藥片進行過化驗，證明藥片的主要成分是安非他命，主要療效是治療氣喘，睡眠失常與過動癥狀，提神并防止疲勞。

    同時這也是一種精神藥物，有強烈的致幻效果，屬于興奮劑的一種，長期使用安非他命，會造成煩躁、妄想心態(tài)、幻覺、暴力與攻擊性行為，效果與古柯堿有些類似，都可能發(fā)生上癮與退縮性反應。

    所以，安非他命是嚴厲管控的處方藥，只有通過有執(zhí)照醫(yī)生的醫(yī)囑，才可以在醫(yī)院和藥店購買。

    在這時代的年輕人中，安非他命是一種非常流行的興奮劑，它沒有可卡因等其它毒品那樣危險，價格也相對便宜，塑料藥瓶不是正規(guī)藥瓶，上面沒有標簽，藥片上也沒有商標標記。

    說明瓶子里的這些藥物，并不是正規(guī)醫(yī)藥公司生產的，也不是通過醫(yī)院或者藥店賣出去的，它是像街頭上的其它毒品一樣，在地下作坊秘密制作完成后，拿出來在倫敦市場上，進行私下販賣的，這當然是一種違法行為。

    將瓶子里的藥片倒出來幾顆，喬治用鑷子小心翼翼的夾起一枚藥片，然后放到顯微鏡下仔細觀察著，很快，他高興的發(fā)現，藥片的表面邊緣有一個U形小缺口，這種微小的痕跡是肉眼無法分辨的，但是在高倍顯微鏡下就無所遁形。

    然后他又檢查了藥瓶里的其它藥片，也都在同樣的位置，發(fā)現了同樣的U形缺口，他感覺有點興奮，終于找到了一條關鍵線索，通過這個肉眼看不到的U形缺口，也許就能查出受害人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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