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洹伸手想要撫平宋如是微微皺起的眉頭,想要摸摸她鬢邊的長發是否與之前一般柔軟,想要捏捏她的臉頰是否仍舊細嫩光滑。他手舉至半空,頓了片刻,又黯然收了回去。
他驀然收回的右手,腰間垂著的銀熏球,似是重錘一下一下的敲打著宋如是的內心。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又能說些什么。她腦中紛紛擾擾,一片混沌,只瞧著他黯然收回的手,便知他們早已回不到當初了。時光流逝,帶走的不只是歲月,還有那回不去的青春。
“長安城中人山人海,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宋如是胸口起伏不定,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體內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她僵起了笑容對齊洹說道。
“若是執意尋找一個人,方法其實有許多。”齊洹微微笑道,看著宋如是的眼睛,如果細看的話,還泛著一層淺淺的水光。
“你過得好嗎?”宋如是臉上的神情很復雜,眼中帶著渴望見到他的光兒,嘴可是張著點,露出點兒悵然若失。
“我過得好壞與否,都已不重要。阿如,其實之前我也想過,要來尋你,但人這一生便是這般無奈又身不由己。”齊洹苦笑一聲,眸子當中的欣喜也轉為了苦澀。
“你的苦處,我自然明白。身不由己的又何止你一人。我如今過得很好,你莫要擔心。其實兜兜轉轉了這么久,如今的日子才最是合我的心意。”宋如是翹了翹嘴角,故作輕松笑著說道。
齊洹看著宋如是不再說話,那目光中似是蘊著千山萬水,又似藏著百轉千回那目光痛徹骨髓,又含著如釋重負千言萬語,萬語千言,最終匯成一片汪洋大海,蘊藏在一雙深情的眼睛當中。
齊洹走了,他來得突然,走得也頗為迅速。
宋如是瞧著他頎長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話來。少年時的懵懂與成年后的無奈,歡樂又總是與痛苦交織在一起。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人瞧清楚生活的本來面目一般。偶爾的歡樂像是一顆糖,好讓人在之后漫長苦澀的歲月當中,舔上一口,知道這世上原來不只是苦澀的。
上次的時候他也是這般離開,她還記得當時微風鉆入他的袖中,像是上天突然賦予了一雙能夠翱翔天際的翅膀。
如今他又這么匆匆而去,宋如是心神大亂,急走兩步,撩開簾子出了屋,正瞧見齊洹跨出了店門,玄色的衣角驀然消失。她快步走到店門處向外望去,想要再瞧他一眼。
西市的十字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如潮。哪里還有齊洹的身影,宋如是暗暗嘆了一口氣,原來真正的離別便是連一句再會都不曾有。
天邊驀然響起一陣驚雷聲,連日來的燥熱天氣,終于等來了這一陣涼意。
宋如是仰頭望天,天邊連接著地平線的地方涌出了大片的烏云,這烏云攜著雷霆萬鈞之勢,向中間碧藍的天空襲來。
原本像碧玉一般澄澈的天空,逐漸沒入到成片的烏云當中。不知從哪里刮來一陣涼風,宋如是被風迷了眼睛。
“娘子,怕是要下大雨了,咱們回去吧。”春花拿了帕子遞給宋如是,圓圓的眼睛外加兩個小小的酒窩,面上便透出雙倍的擔憂來。
“東家,這是剛才那位郎君留下的。”郝掌柜從袖中掏出了一枚荷包遞給宋如是。
宋如是捏起荷包,攥在手上,帶著春花急急往宣陽坊走去。
兩人剛走進院中,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緊接著便下起了瓢潑大雨。落在地上的雨點,濺起來老高,無數的雨點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水霧來。房檐上流下的水,與地上的水霧漸成一片,讓人瞧不出這世界的本來模樣。
宋如是換上了一件杏色的寬大家常瀾衫,一頭烏發隨意的披在身后,如同一條黑色的瀑布。
她開了半扇窗戶,愜意的躺在塌上,聽著外面嘩嘩的雨聲,猶豫半晌她終于打開了手中一直捏著的荷包。
墨色的荷包,面上未帶一絲裝飾,便是連繡線都不曾用。
她打開荷包,里面赫然是幾張銀票。打開一瞧,竟然有五千兩之多。這算是他對自己的虧欠之意嗎?
她起身從柜子深處掏出那只楠木匣子,匣子中間那兩枚葡萄紋銀熏球正幽然的發著淡光。
想到齊洹今日身上佩戴的那枚銀熏球,雖然樣貌與這兩顆一樣,但終究是不一樣了。
宋如是把銀票悉數放入楠木匣子當中,毅然決然蓋上了蓋子,仍舊把那匣子放在柜子深處。
她重新躺下,聽著外面的雨聲,思緒逐漸飄散開來,她正恍恍惚惚要會周公之時,房門卻被一把推開。宋如是一個激靈,陡然坐起身來看向門口。
卻是春花如同落湯雞一般,立在門口,她頭上的雨水順著臉頰,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匯同裙子上的雨水蜿蜒成了一灘小小的水洼。
“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宋如是瞧春花的臉色不對,沉聲問道。
“娘子,冬雪不見了。”春花面頰上的滿是水痕,讓人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怎么回事?”宋如是慌忙起身,急聲問道。
“還是你來說與娘子吧。”春花扭頭對門外的夏云說道。
夏云垂首走了進來,惶恐地說道:“剛才天邊積了一大片烏云,冬雪惦記娘子,便拿了雨傘,去店里給娘子送傘。哪知她這一去便再未回來。”
“她何時去的?”宋如是汲了鞋出來,她瞧著外面水幕一片的天地,不由擔憂起來。
“天陰了之后,冬雪就出了門,如今算下來差不多有兩刻鐘了。”夏云仔細回想道。
“店鋪中可尋了?”宋如是問道。
“剛才春花姐姐又去了一趟,郝掌柜說是并未瞧見冬雪。”夏云低聲說完,便小聲抽泣起來。
“剛才奴婢去店中尋了一趟,一路上也未瞧見冬雪身影,回來的時候奴婢又專意從小路回來的,仍是未見到冬雪的身影。奴婢實在無法,這才驚擾了娘子。”春花也顧不上拿帕子擦拭,頭發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宋如是恐她著涼,只得先讓她下去換身干凈衣服再來,她又命夏云再去趟店里,讓郝掌柜帶上幾個伙計一同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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