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張鉞從醫十數年,最先學會不是神農白草,而是察言觀色。所謂的望聞問切固然重要,但是察言觀色也是必不可少。
身為郎中自然會遇到形形色色的病人。這些病人當中自然也有許多奇奇怪怪之人。若是不懂得察言觀色之道,便是醫術精湛又能如何。不過是個坊間的高手,永遠成不了絕世名醫。
郎君雖然在坊間行醫,但自認為察言觀色的本領并不算太差。不然他也不會一眼就相中了王大娘。
這永興坊中得了病而不自知的自然不止王大娘一人。但他為何獨獨選擇了王大娘。原因自然是相中了王大娘身上的一樣東西。
這樣東西平日里并無甚用處,但若是運用得當卻能助人成事。所以郎中早早的便把目光鎖定在王大娘身上。
他特地選了一個霧蒙蒙的清晨,神神秘秘的出現,又連連的說了一套云里霧里的說辭。務必要把王大娘一舉震懾住,果然王大娘當場被他震住,那日的效果他自然也很是滿意。
王大娘身上的特別之處,便是那張利索的嘴皮子和胸中洶涌燃燒的八卦之焰。
郎中張鉞不過略施小計,便得到了王大娘的鼎力相助。不過十幾日的功夫,他的名聲便在永興坊中有了名號。
正是因為有了名號,才會有后面的兩次出診,也才會有后來的那么許多事情。
所以郎中自認為看事情看得通透,宋如是不過一個簡簡單單的眼神,郎中便迅速的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那便是眼前這人并不全然相信自己,甚至心中對自己還生出了抵觸之意來。郎中雖然不知為何,但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究根問底。
郎中心中有了思量,面上放緩了神色,也暫時放過了自己頷下的羊角胡,他站起身來,對著宋如是說道:“此事事關娘子家事,我在這里著實不太方便,如此我便先歸家去了。若是娘子有事,只管在院中喚上一聲便可。”
“多謝郎君。”宋如是言語客氣,但并未留下郎中。
郎中知其意,便也只得告辭離去了。他臨走到門口時,不禁回頭看了宋如是一眼。
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石榴裙,頭發精心的梳成驚鴻髻,髻上簪著一枝琉璃流蘇鎏金釵。琉璃的暗光映在她白皙的面頰之上,她的面頰之上流光閃動。比之她的眼睛當仁不讓。
她的眼睛平日里像是平靜無波的湖水,如今那湖水下面卻聚滿了暗涌。湖水之下,暗流涌動,似是隨時會以雷霆之勢,噴射而出。
郎中從未瞧見宋如是如此模樣,他呆愣了片刻,只得搖了搖頭,無奈離去。
壯士還未回來,冬雪便提著糕點,款款而來。
她身穿淺綠色襦衫,杏色襦裙。頭梳雙螺髻,耳旁垂著一對碎米紅寶石的耳墜子。
冬雪對著宋如是盈盈拜倒,聲音柔軟婉轉:“娘子,這是奴婢為娘子買的糕點,娘子且先墊下肚子吧。”
“你剛才可瞧見了壯士?”宋如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冬雪,似是從未見過此人。
她知曉冬雪比實際的年紀更成熟些,行事也更穩妥些。但如今她方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小瞧了冬雪,不說旁的,便是這份膽氣,便不是春花能夠比擬的。
“奴婢便是瞧見了壯士,這才匆匆忙忙的提前趕回來了。”冬雪笑的和光同塵。
“想必壯士已與你說清楚了?”宋如是遂也笑道。
“壯士一緊張便會說不清楚話來,所以還是娘子來說吧。娘子說著,奴婢聽著,若是娘子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奴婢定會與娘子說個分明。”冬雪起身把手中的糕點放在宋如是身旁,而后又退后兩步,依舊垂首神態謙卑的聽著宋如是的問話。
“那咱們便從頭開始講起吧,春花的病是如何來的?”宋如是也懶得與冬雪兜圈子,索性直接問道。
“春花姐姐哪里有什么病,郎中不是也說了春花姐姐的脈象平穩。春花姐姐想來是太過疲累了些,所以才會形此出人意表之事。所以春花姐姐歇上個幾日,便會無礙了。”冬雪垂著頭,有條不紊的說道。
“聽聞你近日經常去西市里的首飾店?”宋如是面色未變,神態反而更為可親了些。
“奴婢與壯士的婚事,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既然是成親,自然要添置著金銀首飾充當嫁妝。我前些日子頭上戴著的梅花珠釵便是壯士所贈。我跟著娘子的時間并不如春花姐姐長,手中的體己銀子自然沒有多少,所以只能多挑挑,多選選。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娘子你瞧,如今我的嫁妝已經置辦好了。”冬雪紅著面頰從懷中取出了一枚荷包。
朱色的荷包上繡著一對交頸鴛鴦,鴛鴦脖頸上的彩色羽毛繡的栩栩如生。若是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右側的那只鴛鴦頭上繡著一朵梅花。
冬雪打開荷包,倒出里面的物件。不過是一對碧璽耳墜子,一對絞絲銀手鐲,一枝蜻蜓點水流蘇銀簪子。
不過是幾件稍微精致點的嫁妝,便是冬雪的全副嫁妝。她撫摸著手中的首飾,眼中光芒閃耀。
“不論你跟著我的時間長短與否,我總不會虧待你的。何況春花又做錯了什么,竟然得了如此下場。”宋如是輕聲嘆道。
“娘子你還不明白嗎?有些人并不需要做什么,只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便已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春花姐姐樣樣都好,只可惜她不該跟著娘子。”冬雪平靜的神色如同被打破的鏡子一般裂了開來,露出了里面的本來猙獰的面目。
“我自認為待你不薄,你若是有什么不滿,盡管說來,又何須做下如此卑劣之事。”宋如是看著眼前陌生的冬雪,她原以為自己很了解冬雪,如今看來自己竟是從未了解過她。
“哈哈……”冬雪突然大笑起來,她捂著肚子,紅著眼睛,笑得直不起腰來。
她笑得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直起腰來,手指著宋如是說道:“宋如是,你仍舊這般自以為是,你以為我是為了與春花爭寵才如此行事嗎?你簡直是愚蠢透頂,我的意思是,春花不過是倒霉透跟錯了你這么個主子,才會接二連三的受到傷害。春花沒錯,錯的是你這個蠢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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