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薛太太家告辭出來,王師長和小飛燕坐上一直等候在門口的汽車,打道回府。汽車剛開出胡同,王師長就向司機發號施令:“先送我到魏家去!毙★w燕不高興了,發牢騷道:“大晚上的還往魏家跑,魏家到底有什么人勾著你?”
司機急忙打方向盤左轉。王師長不耐煩:“老子的事情你少管!”小飛燕反唇相譏:“你以為我想管?是誰求著我到薛家去的?碰了一鼻子灰,反倒賴在我頭上!我在家是怎么勸你的?這位向大小姐架子大著呢!你看看怎么樣,我說得不錯吧?”
王師長隨著車子顛簸的節奏晃動著自己肥大的腦袋:“你著什么急?老子看上的人,非得弄到手不可,軟的不行,嘿嘿,就他媽來硬的!”
小飛燕心里一驚,急忙勸道:“師長,你千萬別亂來,為這么個小丫頭片子大費周章,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
轎車猛地停住,魏公館到了。王師長徑直下車,丟下小飛燕揚長而去。小飛燕恨得牙癢癢,拍著車窗直嚷:“回來,你給我回來!”司機道:“太太,回家嗎?”小飛燕無可奈何,一屁股坐回車內,對司機吩咐道:“去北京飯店!彼睦锇迪,你去瀟灑,我就沒有去處么?我上北京飯店跳舞去!
那一頭云珠追出去,時英負氣一口氣跑到了后海。夜幕降臨,銀淀橋上行人稀少,云珠趕到時,時英獨自一人立在橋上,一腳一腳狠狠地往橋欄桿上踹。
云珠趕上去,一把拉住時英的手:“別生氣了,當心自己的身子!”時英回過頭來,滿臉是淚:“云珠,我……我真是恨極了!”錢貴也趕到了,他開口勸道:“向小姐,咱們先回去,那個狗屁師長如果敢欺負你,我錢貴饒不了他!”
時英很感激:“錢貴叔,謝謝你!痹浦榈溃骸拔覀兿然厝,大家一起想辦法。”時英抬起袖子抹淚,云珠急忙從衣兜里掏出手帕遞過去。
三人回到家里。薛太太正在客廳等著。三人進得門來,薛太太松了一口氣:“阿彌陀福,總算回來了!”她輕輕地拍打自己的胸口:“我這顆心懸了好久,這才放下了。”
時英很過意不去,歉然道:“伯母,我一時氣不過,讓您擔心了,是我不好!毖μ珛尚Φ溃骸澳阌惺裁床缓?就應該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云珠道:“媽,那個王師長肯善罷甘休嗎?我們現在怎么辦?”
薛太太沉吟道:“我也拿不準。不過時英,從今天起,你一定要處處留心,懂嗎?”時英點點頭。云珠焦急地說道:“天天呆在家里倒沒事,可是馬上就要開學了!”薛太太道:“時英,你先別急著搬回學校,多住幾天,我讓錢貴接送你們上學,這里可是京師,總統總理議長議員們可都在這兒,區區一個師長,料他不敢亂來!”
時英臉色微紅,感到很過意不去:“伯母,我在這兒住了那么久,已經夠給您添麻煩了,哪里好意思再住下去?開學了我還是搬到學校去吧,我獨自在外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一向很謹慎的,伯母你就放心吧!”
云珠急忙挽著時英的胳膊:“時英,你就在這兒多住幾天吧,我舍不得你!”韓媽和小翠也過來勸。大家好說歹說,時英總算答應了。
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開學了,云珠和時英同進同去,開始的一個禮拜相安無事。這一天放了學,錢貴還沒來,兩人決定先去逛逛匯文書店。這家書店開在高等師范大學附近的一條小胡同里,地段很幽靜。店面雖小,但是書籍種類齊全,老板人又和氣,學生們經常光顧。
兩人走進店,店里人不少。云珠挑了好幾本小說,時英隨便瀏覽了一下,沒有自己鐘意的書,她嫌里頭人多氣悶,和云珠交代了一句,就先出門到門口等著。云珠的注意力都在小說里頭,隨口答應了一句好,也沒有多留意。
時英站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看街景,一輛轎車突然在書店門口停下。車后門打開,一個男子探出頭來,對時英說道:“向小姐,你母親來了,現在住在旅館里,派我來接你過去!
云珠愣住了,想母親怎么突然到京師了?難道家里出事了?她走到車門口,準備問個究竟。還沒開口,她突然聞到車里散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她只覺得頭發昏,腳發軟,開不了口,挪不開步。坐在車后座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一個人下車,扶著時英上了車。時英只覺得渾身發軟,除了任人擺布以外,別無他法。
云珠看小說入了迷,過了好久,才想起時英還在門口。她合上書,走出店門,心想時英也太有耐性了,等了這么久,也沒來催促自己。她走到門口一看,哪里還有時英的影子!
云珠的心突突直跳,勉強安慰自己:也許時英去買點什么東西,很快就回來。她焦急萬分,在書店門口轉來轉去,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禱,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出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云珠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往下沉。等了二十分鐘,還是不見時英的蹤影。
云珠的心亂成一團,怎么辦?到底怎么辦?對!先回家找母親商議!她疾步走出胡同,胡亂攔下一輛人力車,不催促車夫拉快點,急急忙忙朝家里趕。
“什么?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說不見就不見了?”云珠回到家,薛太太聞言驚呆了。小翠道:“太太,小姐,先不要著急。向小姐一向很機警,說不定在書店門口被同學拉了去,來不及告訴小姐!毖μ聛恚骸拔覀儾灰獊y了分寸,暫且等一等,說不定時英就回來了!
韓媽端上晚飯。薛太太和云珠都沒有胃口。云珠勉強扒拉了幾口,守在電話機旁,盼著時英的電話。
“滴答,滴答,滴答”墻上的掛鐘讓人心煩。當當當,報時鐘一連響了八下,已經晚上八點了。薛太太猛地站起來,異常冷靜地對云珠說道:“報警吧,時英恐怕回不來了!
其實云珠心里早有預料。她聽了母親的話,眼眶一紅,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薛太太走到電話機旁,拿起話筒遞給云珠:“沒有法子了,趕快給陸樹錚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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