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薛家大門緊閉,薛太太也不出門會客了,就在家里照看云珠。這一夜,薛家的人早早睡下了,院子里偶爾響起幾聲蟲鳴,反倒顯得更靜了。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寂靜。好一會兒,只聽見錢貴披衣起床,口中嘟囔著從下房里鉆出來:“晚上可不作興拜客,誰這么不懂規矩?”門外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錢貴叔,我是向時英,勞您駕,給我開開門”。
云珠睡得淺,早被敲門聲驚醒了,側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聽到外頭一個年輕女孩說話,急忙跑到院子里看個究竟。正好錢貴把門打開,街上的路燈射進來,明處看暗處格外顯眼,云珠一下子看清了門外站著的人,她驚呼道:“時英!你怎么來了?”
時英豎起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噓”了一聲,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可疑的人,這才一閃身進了院子,錢貴輕輕關上院門,對時英道:“向小姐,先進屋。”
這一鬧,把薛太太也驚動了,韓媽和小翠都起來了。時英背著一個小包袱,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一看就是旅途勞頓。云珠抓著時英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埋怨道:“怎么不先捎個信來?”
時英低聲道:“我怕走漏了風聲,姓王的若是知道我回來了,那還了得?”云珠急忙點點頭:“你考慮得是。”
薛太太招手道:“別站在院子里,時英,進屋說話。”
當下云珠拉著時英進到客廳里,時英將包袱放在腳下,對薛太太說道:“伯母,對不住,深夜來訪,您老包涵點,我也沒有辦法。”
薛太太道:“你這孩子,盡說客氣話。家里又沒有外人,你什么時候來都不妨事。”
時英道:“伯母,您老收留我一晚,明天晚上我就走。”
云珠愣住了:“明天晚上?去哪兒?”
時英道:“我已經托人買好了船票,后天晚上先到天津,再從天津到日本。”
眾人大驚失色,面面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薛太太先開口:“你和誰一起?”
時英道:“沒有別人,就我自己。”
薛太太驚呼道:“我的小姐!你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遠赴重洋,叫你母親如何放心得下?”
時英聞言低了頭,半天不作聲。云珠急了,搖撼著時英的胳膊:“時英,你倒是說話啊!”
時英紅了眼,低聲道:“我母親已經去世了。”
原來時英這一次回家避難,只說請假看望母親,別的事情一概不提。向家在京師本來有幾門親戚,時間長了,時英的母親影影綽綽聽到一些傳聞,親戚之間傳來傳去,事情就變了樣。說時英在京師和一個師長鬼混,師長玩膩了扔了她,她沒臉在京師呆,只能灰溜溜地回來了。
時英氣得全身發抖,只能將實情向母親和盤托出。母親流著淚道:“孩子啊,當媽的信得過你,可是這件事情,要我怎么開口跟親戚們講啊!說來說去,都是你的不是啊!”
時英憤怒極了,跺腳道:“他們怎么想,和我什么相干?我行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人說!”
母親流淚道:“我知道你滿腦子新思想,聽不進我這些老話。可是一個女孩子,頂要緊的是名譽,你現在名譽毀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拍著大腿連連嘆息。
時英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不嫁人就沒有活路么?”母親道:“再要強的女人,到了最后,也只有嫁人這一條路,不然怎么辦,你還能剃了頭當尼姑?”
時英知道再辯也無用,索性不作聲了。可憐她的母親,抵擋不住親戚們大肆散播的流言蜚語,又說服不了女兒,生生被氣病了,再加上常年守寡,身子本來就弱,一來二去,就丟下女兒,撒手去了。
時英靜靜地說完原委,忍不住落下淚來。薛太太也哭了,她道:“苦命的孩子,這么大的事,你好歹言語一聲,就算打個電話來也好,我們能幫一點是一點。你一個人硬抗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啊!”
云珠本來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覺得自己簡直是天下第一號傷心人,現在默默地在心里說,云珠啊云珠,和時英相比,你這點事又算得了什么!想起前幾天自己茶飯不思、萬念俱灰,不由得覺得慚愧。
眾人談著話,不覺已是凌晨一點。薛太太道:“時英,你奔波了這一路,早就累壞了,先睡一覺養足了精神要緊。”
云珠道:“時英和我一起睡。”薛太太笑道:“隨你。”韓媽和小翠自去張羅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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