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媽和小翠正在廚房忙活著，錢貴提著一個大包袱從外頭進來。韓媽道：“東西都備好了？”錢貴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都備好了，這就給太太過目。”

    東西送到客廳里，薛太太一樣一樣地翻看，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各一套，緞子平底鞋、棉鞋、高跟皮鞋各一雙，貼身的內衣褲兩套，各色襪子十雙，此外還有一套梳妝用具，胭脂、粉撲、小鏡子、梳子應有盡有，統統裝在一個很精致的玻璃盒子里。

    東西都是在熟識的鋪子里置辦的，薛太太一一清點完畢，覺得很滿意，讓小翠把時英請出來。

    “時英，你來瞧瞧，給你置辦的行頭。”薛太太朝時英招招手。看著桌子上堆得重重疊疊的東西，時英簡直驚呆了，她雙手亂搖，口中連連說道：“這怎么使得，可折煞我了！”

    小翠笑道：“向小姐，太太收你當干女兒，自然要送一份禮，這是應當的，你就大大方方地收下吧！”又轉頭對著碧薇說道：“梁小姐，你的那一份，還沒來得及置辦，你千萬不要多心，改天置辦妥當了，給您送到府上去。”

    碧薇笑道：“好一個伶俐的丫頭！我怎么會多心？”

    云珠跑到桌子邊，拿起一套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口中埋怨道：“媽，你收了兩個干女兒，就忘了我這個親女兒了嗎？這套衣服多好看，我也要一套！”

    薛太太抿嘴一笑，指著云珠道：“你這孩子，以后有的是你的！”

    碧薇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云珠，低聲說道：“怎么，吃醋了？”云珠氣哼哼地往沙發上一坐：“對，我就是吃醋！我也要新衣服！”

    云珠的孩子氣，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薛太太拉著時英的手道：“好孩子，這都是我的一片心，你就收下吧！到了日本，沒事就寫信回來，別讓我們牽掛。”

    時英自從母親去世后，備嘗人世冷暖，今天聽到這一番關切的話，霎時淚水滿盈，背過身去，默默地擦眼淚。

    云珠跺腳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時英回過身來，勉強笑道：“我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一想到在日本形單影只，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的心里就難受。”

    薛太太、碧薇、小翠聽了這話，都覺得心下黯然，拼命想找幾句話來安慰，還是云珠搶先開了口：“東京的中國留學生多得很，一來二去混熟了就好了。”碧薇接口道：“我聽章濟廷說，咱們高等師范學校的留日學生里頭，很有幾個出風頭的，你到了那兒和他們聯絡聯絡，大家都是同學，他們一定會照顧你的。”

    云珠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先別管這么多了，明天時英就要走，咱們今天且樂一樂！”

    碧薇笑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云珠道：“吃了晚飯，我們到北海公園逛去，找個地方好好說話，好不好？”

    碧薇道：“我正有此意，我還有一肚子的話要對時英講呢！”

    時英早就想弄清楚云珠和陸樹錚之間的事，巴不得有個機會好好談談，云珠的建議正中下懷，當下贊成道：“咱們到了那兒，學學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對著天上的明月，搖頭晃腦吟幾句離別詩，找個報館刊登出來，也是一樁雅事呢！”

    薛太太笑道：“可不是！現在有些小報，專門刊登閨中小姐寫的詩，一幫子捧臭腳的，評來評去，輪番叫好，可熱鬧了！”

    碧薇噘嘴道：“我可不會寫詩，要寫，你們寫去，可別拉上我。”

    云珠朝廚房喊道：“韓媽，趕緊開飯，吃完了大菜，我們還要到北海公園去！”

    “哎！知道了！”韓媽在廚房里答應了一聲，說道：“在館子里叫了兩個菜，等送來了就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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