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云珠恍然大悟的樣子，薛太太笑道：“怎么，想起來了嗎？”云珠點點頭道：“想起來了，坐在對面那個男的，好像一直偷偷摸摸地看我。”薛太太追問道：“看清對方的樣子了嗎？”云珠搖搖頭道：“沒有，我注意他干什么。”薛太太不相信，問道：“你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云珠雙手托著腮，努力地回憶著，腦海中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我就掃了他一眼，再說，他戴著一個高帽子，擋住了大半張臉，我哪里看得清！”

    韓媽笑道：“不要緊的，太太，改天您問陳家要一張陳少爺的照片。”薛太太點頭道：“那是自然。”

    云珠卻陷入了沉思，臉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薛太太推了云珠一把：“傻孩子，想什么呢！我跟你說，陳家少爺一點都不委屈你。”韓媽接口道：“是啊，陳家老爺是中國銀行的董事長，太太也是大家閨秀出身，陳少爺是家里的獨苗，兩個姐姐都出嫁了。”云珠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心想你們選的人，家境能差嗎？

    薛太太見云珠的臉色，有點生氣：“我知道你怎么想這么一個愛慕虛榮的媽，就知道找有錢人！”云珠恨恨道：“難道不是這樣嗎？”薛太太氣得站起來，指著云珠訓斥道：“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還敢和我頂嘴！”

    云珠一改往常的溫順態度，反問道：“我說錯了嗎？沒錢的你看得上嗎？”薛太太哼了一聲道：“就你清高？我這樣謀劃是為了誰？等你以后過上了好日子，才知道我這番苦心呢！”云珠昂著頭道：“我不想過什么好日子，我不稀罕。”薛太太冷笑道：“那你想干什么？”

    云珠想起了深藏在心底的那個人，結婚是對陸樹錚的背叛，是對自己內心的背叛，她現在根本不想結婚，她想讓那個人在自己的心里多待一陣子，她的靈魂，她的身體，現在都還完完全全地屬于他，容不得任何一個人。若是讓她和另外一個人共度余生，她比死還難受。

    薛太太盯著云珠道：“怎么不說話了？”云珠道：“反正我現在不想結婚！”“不要任性了，孩子，你還要等到什么時候？”薛太太換了柔和的語氣。云珠低聲道：“媽，我還想再陪您幾年。”薛太太嘆氣道：“孩子，別說傻話了，我不要你陪，只要看著你成家，我就放心了。如果老天保佑，讓我多活幾年，我還想報外孫呢！”說到這里，薛太太一臉憧憬。

    云珠忽然覺得很慚愧，母親辛苦撫養自己長大，她不忍傷了母親的心。韓媽道：“小姐，你放心，陳家的家世和陳公子的為人，太太都調查清楚了，不會讓您受委屈的。”薛太太接著說道：“我也不是守舊的人，你們女大學生掛在嘴巴上的戀愛自由、婚姻自主，我也不是不贊成，可是孩子，人心難測啊！你這么小，什么都不懂，讓你自己去挑人，我怎么能放心呢！”

    云珠低著頭一言不發，心里雖然慚愧得很，可是要她放下陸樹錚，和一個陌生男子結婚，她還是做不到。薛太太勸道：“現在陳家上上下下都滿意，孩子，只要你愿意，陳公子怎么樣都成。自由戀愛那一套，上咖啡廳、去電影院、逛公園，陳公子都愿意陪著你。時間長了，兩個人有感情了，再訂婚也不遲！”

    云珠在心里說道，不，不是這樣的，媽媽，你不懂。薛太太見云珠一言不發，急得催促道：“孩子，好歹說句話啊！”云珠忽然抬起頭，直視著母親，說道：“媽，我做不到。”薛太太疑惑道：“做不到什么？”云珠心潮翻涌，心里難過極了，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韓媽道：“小姐，好好的怎么哭了？”薛太太定定地看著云珠，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急躁地在屋子里轉了幾個圈，突然轉過身，聲色俱厲地指著云珠說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忘不了陸樹錚，是不是？你還想著給他當姨太太，是不是？他給你許了什么愿，迷得你五迷三道的？你給我說清楚！”

    云珠嚇壞了，心中又羞又愧，再也忍不住了，捧著臉哇地一聲哭起來。韓媽和小翠也愣住了。韓媽在薛家這么多年，還從來沒見薛太太發過這么大的脾氣。薛太太接著數落道：“你怎么這么不爭氣哪！我為了你的婚事，在外頭萬般周全，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到頭來，你還是心心念念地惦記著陸樹錚，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說著說著，薛太太想起這些天來，自己瞞著病情，強打著精神四處奔波，一時也覺得委屈極了，越想越傷心，嚶嚶地哭了起來。

    韓媽和小翠勸了這頭勸那頭，家里的哭聲才止住了。薛太太平靜下來，也覺得剛才自己說的話有些過了，她接過小翠遞過來的熱毛巾擦擦臉，柔聲對云珠說道：“孩子，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你就好好想想吧！你是個聰明孩子，從小到大就沒有讓我失望過，我相信你會想通的。”

    云珠哭得兩眼通紅，勉強開口說道：“讓我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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