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之有愧？”
6塵愣了下，不知為何醫(yī)毒先生會有此言。
然后者卻并未多說，只道了一聲要為蠻兒配藥，便直接轉(zhuǎn)身去了另一間房屋，亦關上了破舊的木門，不能見到他在其中究竟做了什么。
只此間，6彥明與龔珍二人又上前，面上頗為復雜，卻仍舊勉強撐著難看的笑容，對蠻兒噓寒問暖，有將其當作親生女兒一般對待的感覺。
先前院中說話，6塵無奈將一切都道出，是山村遭遇那般不堪之事，其中根本原因在6塵身上。如今，一村上下百余口性命，就只6彥明夫婦二人與蠻兒僥幸活了下來。縱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但于6彥明龔珍而言，卻是真心有愧于蠻兒。
畢竟，原本這一切都不該生的。
對此，6塵也說不得什么，只蠻兒仍舊有些反應未及，稍有不安的接受著二人的好意。她是天真，不諳世事，但并不代表她真的傻，由面前二人模樣便能猜出很多東西。
只蠻兒卻從未曾說過，亦將內(nèi)心的一切都掩飾的很好。
“爹，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6塵看了許久，待得6彥明與龔珍情緒稍平，方才開口。
聞言，6彥明面上稍愣，隨即露出些許恍然的神色，亦并未拒絕，隨著6塵一起出了院子方才止步。
“你要問的，可是蠻兒的來歷？”
“是。”
6塵點頭，眸中亦露出些許困惑。
“爹，先前我與您說過蠻兒的情況，但這般體質(zhì)卻著實有些怪異，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在我們那種平凡無奇的山村間竟會出現(xiàn)如蠻兒一般的體質(zhì)。而且，我記得您曾經(jīng)說過，劉叔與蠻兒原本并非我們那里的人，是在我不到兩歲的時候，劉叔才帶著蠻兒來到山村的。”
“確實是這樣。”
6彥明點頭，并未否定。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不得已苦笑一嘆。
“你也長大了，更成為了修士，許多事情，你確實有資格知曉。”
6塵愣了下，而后便聽得6彥明解釋，方才明了。
劉叔與蠻兒，確實并非山村中人，但其究竟來自何方，卻無人知曉。只當年，劉叔帶著不到一歲的蠻兒來到此間時，其一身傷勢近乎喪命，而蠻兒面上亦帶著些許黑氣，是身中劇毒，差點就此雙雙離世。若非當初6彥明與其他村民相救，便不會有劉叔與蠻兒的存在。
但蠻兒的母親究竟擁有何等身份，卻無從得知。唯一知曉的，便是蠻兒的母親本為修士，而且早已身死。這些，還是當初救治劉叔時，他燒說胡話才為眾人所知。
“知道這些的，并沒有多少人，而后來無論我們?nèi)绾卧儐枺蟿⒁膊辉敢庠俣嗾f一句，只祈求我們收留還不到一歲的蠻兒。但最終，老劉和蠻兒都留了下來。但那段時間蠻兒身上的毒卻始終是個問題，最終無奈之下，只能草草的畏服了許多自山中采來的靈藥，勉強將她體內(nèi)的劇毒壓制下來。一直到后來，蠻兒體內(nèi)的劇毒都未曾復，大家也就漸漸忘了這件事。若非今日提起，我也想不起來。”
6彥明眉頭鎖緊，面上亦露出幾分凝重。
“如你所說，蠻兒體質(zhì)不比尋常，能夠凝練那所謂的內(nèi)丹這種事情，想來與她的娘親脫不了干系，畢竟老劉確實是如我們一般的平凡人，并不曾修練過。但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年，想要再尋找蠻兒娘親的來歷，著實有些難了，而且這件事其實也沒有必要繼續(xù)糾結(jié)，畢竟她的娘親早已身死。相比之下，我反而更擔心蠻兒體內(nèi)當初被我們強行壓制下去的劇毒。雖說已經(jīng)十多年安然無恙的過去，但畢竟沒有解決”
“那毒，很麻煩。”
6塵還未開口，卻不知醫(yī)毒先生何時出現(xiàn)。
他脊背佝僂，正立于不遠處，好似原本就站在那里。他揮手制止了欲要行禮的6彥，而后才上前兩步，來到兩人近前。
“而且那毒，是因老夫而起。”
“因前輩？”
6塵愣了下，與6彥明對視一眼。
“是。”
醫(yī)毒先生苦笑一聲，面上露出深深的自責與懊悔。
“這事，說來話長，實則也并非老夫所愿，只恨當初老夫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才做出那般慘絕人寰的事情。”
聞言如此，6塵心中微動，忽的想到秦方與他提過的，當初醫(yī)毒先生因未明的原因而毒害一城性命之事。
若就醫(yī)毒先生平生而言，稱得上慘絕人寰的，也就只那件事了。
“前輩，您所說之事”
“你應該已經(jīng)猜到了，秦家圣子若與你提起老夫，必然會提起那件事。”
醫(yī)毒先生看了6塵一眼，又苦嘆一聲。
“當初，老夫有一弟子，繼承老夫醫(yī)毒雙術，出類拔萃，是老夫最為疼愛之人，比之后輩更甚幾分。然世事無情，可嘆老夫一生沉迷醫(yī)毒之術，又好酒道，便不問其他，故而辨不清人心，瞎了眼睛，未曾想過平日間在我面前乖巧的徒弟，竟是一蛇蝎之人”
過往曾經(jīng)，歷歷在目。
聽得醫(yī)毒先生所言，6塵與6彥明父子二人方才知曉，原本這一切，皆因醫(yī)毒先生那徒弟而起。
東盛有諸子百家林立，更有紅塵谷那般陰陽合修門派強盛。然紅塵谷特殊，其內(nèi)唯有女弟子，是修行紅塵決此般陰陽合修頂級之法，行走世俗紅塵，與諸多門派皆有極深的淵源。
然特殊之處，是其中弟子有清心之意，自來不動真情。
二十年前，紅塵谷當代圣女入世修行，因其生得容貌俊麗，艷名冠絕天下，更有無上鼎爐之體可由紅塵決揮到極致，吸引諸多年輕一代子弟心神向往，是但凡男兒便無不心生情意。
醫(yī)毒先生弟子自然也在其中，然誰知，那紅塵谷圣女入世之后，行走天下而尚未真正入得紅塵，便率先動了凡心，甘愿自此做一平凡之人而下嫁一凡夫俗子，就此隱姓埋名而過普通人的生活。
那凡夫俗子，便是6塵口中劉叔。
因此事，當初修士一界起了極大波瀾，是未曾有人一親芳澤便再無任何機會。然紅塵谷對此持默許態(tài)度，是自古以來便不少有這般事情生，而紅塵谷也從未不許。一切緣法自有定數(shù)，那是紅塵谷圣女的福運，也是其最根本的不幸。福運自然不必多說，然不行卻是因動了真情，若再運紅塵決便必死無疑。
紅塵谷，自來如此。
許多人只能選擇放棄，然終究有人不愿，不甘，是只抱著哪怕一親芳澤也好的心態(tài)，四處追尋隱世不出的紅塵谷圣女二人下落。
醫(yī)毒先生那弟子，便是其中之一，只他礙于醫(yī)毒先生，不能行動。
十七年前，醫(yī)毒先生攜弟子行天下而途經(jīng)易華城，是其弟子無意間現(xiàn)紅塵谷圣女正與其丈夫隱居在此，故而才生之后的事情。
究竟如何，醫(yī)毒先生并未直說，但想來也并非好事。
而最終，其弟子被紅塵谷圣女催動紅塵決展露修為，立斃當場，醫(yī)毒先生救之不及，仇恨熏心，狂而毒害一城性命，將命數(shù)已盡的紅塵谷圣女手刃。只那日毒霧漫天，劉叔僥幸有紅塵谷圣女臨死相助，得以橫渡虛空而逃脫，但蠻兒卻不慎吸入劇毒，無法挽回。
然橫渡虛空有波瀾生出，道痕扭曲，而自此，這二人便就此沒了影蹤。
如今想來，那日劉叔進入山村，一身重傷近乎致命，想來也是因凡胎橫渡虛空所致。而蠻兒體內(nèi)劇毒，亦得到了解釋。
“老夫后來找上紅塵谷討要說法，方才知曉，紅塵谷一直有人暗中關注其圣女如今生活如何。只關注，卻不理會。亦是那般，老夫才知曉是我那徒兒心懷不軌他，確實該死。但老夫，卻為此錯殺了一城數(shù)十萬無辜”
醫(yī)毒先生苦嘆連連，是恨不能挽回過往。
“自那之后，老夫曾行遍整個東盛，想要尋到紅塵谷上一代圣女的丈夫與遺子，卻始終未能找到。而那日毒霧滿城，一個普通人，一個嬰孩，縱然僥幸沒有中毒，又如何能夠在這個世上活得下去如此，老夫便只能放棄，在這玄黃城之外經(jīng)營酒館。一方面，是做些好事來彌補當初過失，一方面，也是抱著些許的期盼，說不得那父女二人真能活下來，途經(jīng)此處，也好讓老夫當面道歉”
“這”
6塵與6彥明聽完，心中皆復雜無比。
誰也不曾想到，竟會生這般弄人之事。
然這一切，卻也怪不得醫(yī)毒先生，雖其本身確有過失，但畢竟他原本無意那般。只嘆，易華城上下數(shù)十萬條性命，無辜喪生，乃至如今東盛仍舊留有一座名為易華城的死城。
“那女娃子，名叫蠻兒？”
“是。”
6塵點頭。
“蠻兒”
醫(yī)毒先生又呢喃一聲，漸漸出神，面上神情變換，何等復雜。
6塵與6彥明也未曾打擾他，是生怕驚動了這位自責而懊悔的老人。
過許久，他才面上一黯，苦笑一聲。
“當初的紅塵谷圣女，臨死前曾叫出過這個名字母女二人，體質(zhì)都一模一樣如今蠻兒體內(nèi)的劇毒，已經(jīng)深入骨髓，雖當初有許多靈藥奇草碰巧形成壓制之法，但壓制，卻不能解決。如今劇毒已經(jīng)潛藏十數(shù)年，先前老夫為她診斷，是體內(nèi)劇毒已臨近極限，最多再有幾年，便會觸底反彈。屆時，老夫也回天乏術”
“那該當如何是好？”
6塵瞪大眼睛，6彥明也有些慌張，是不愿讓那苦命的蠻兒再遭受那般不堪。
“過些日子，你們便離開吧”
醫(yī)毒先生看了面前二人一眼，面上稍有凝重，最終又看向6塵。
“老夫停留此間太久，手中珍稀的靈藥奇草早已耗了干凈。要為蠻兒解決體內(nèi)劇毒，是絕非尋常靈藥便可解決。這幾日，老夫要準備一下，而后便帶蠻兒一起離開，行遍天下為其尋找靈藥解毒。此外老夫可書信一封，讓你父母在公孫家落腳，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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