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歡騰熱鬧的氣氛里,若水卻不在其中。
她坐在營房的角落里,眼前放著那小半袋霉米,默默出神。
這種熱鬧的場合她素來不愛參與,路軍醫來請了她一次,見她正在研究毒米,不敢打擾她的思路,悄悄退了開去。
營房外來傳來的陣陣哄笑聲清晰入耳,若水抿起嘴角,淡淡地笑了起來。
這個楊昊和鄭錚,可真會捉弄人,如此當眾一鬧,那周太醫日后回到帝都,在太醫院中是再也威風不起來啦。
若水輕笑了一會,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笑意頓斂。
這周太醫的所作所為,著實是可惡,但細細想來,卻有悖常理。想他身為太醫院院事,身受皇命前來救人,卻暗中挑唆一眾太醫處處與己做對,并以天花之言惑亂軍營,弄得人心差點大亂。
至于他是不是當真把疫癥當成了天花,這并不重要,若水相信,就算這次的食物中毒的病例發作的癥狀并不像天花,周太醫一樣會找出另一個理由,達到拒不為將士們治病的目的。
他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還有一個疑點。
若水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米袋上,在米袋的角上,有一個暗紅色的圓印,中間好像有一個字,卻已經模糊不清,看不出來是什么字。但是若水卻能夠判斷出來,這是一個標志。
究竟是什么樣的米袋上,會印有標志呢?若水不禁皺眉思索起來。
楊昊和鄭錚二人當著眾人的面,盡情地奚落了一番周太醫,然后向簡軍醫打聽了若水的所在,一徑尋來。
他二人來到這里可不是為了嘲弄周太醫的,而是另有要事。
“太子妃!”
若水抬頭,不由微笑起來,明知故問道:“有事嗎?”
她心中暗暗好笑,臉上卻不露半分聲色。
“是、是啊。”楊昊這次卻閉上了嘴巴,捅著鄭錚讓他開口。
鄭錚撓著后腦勺,一臉為難之色地看著若水,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什么事啊?”若水笑瞇瞇地道。
鄭錚瞪了楊昊一眼,怒道:“你來說!”
楊昊也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措辭,若水也不催,就這么笑瞇瞇地看著他。
楊昊終于憋不住地問了出來:“太子妃,你給我的藥,就是那個祛毒丸,究竟、究竟是什么藥啊?我偷著給大將軍服了,大將軍他竟然、竟然……”他漲紅了臉,有點說不下去。
“竟然怎么樣?”若水追問道,眼光中閃動著期待,心想這二人辦事還真。
“大將軍他竟然開始不停地放屁……”楊昊拋開了顧忌,索性一古腦地全抖了出來,“今天用完晚飯后,大將軍就開始、開始放屁,那聲音叫一個響亮啊,我們隔了兩個帳房都聽得清清楚楚,大伙兒還以為是晴天打雷了呢,可這雷聲不斷,大伙兒就好奇,順著聲音去瞧,結果發現是大將軍的帳房里傳出來的,我和鄭錚大著膽子進去一瞧,就發現……發現那聲音居然是大將軍發出來的……而且,那屋里臭的,我只一掀門簾,就被熏得差點摔了個跟斗……”楊昊的眉毛眼睛全皺在了一起。
若水聽到這里,再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她揉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
楊昊和鄭錚瞠目結舌地看著她,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個情景,也忍不住想笑,可再一想到后來,馬上又閉上了嘴巴。
鄭錚忍不住問道:“太子妃,你是不是故意、故意報復大將軍啊,因為他對你、對你……”
若水好不容易才收住笑聲,板起臉正色說道:“鄭錚,你當我是什么人?我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嗎?”
她微微挑起眉梢,眼波清亮無比,神情又是氣憤又是無辜,看得鄭錚和楊昊二人心中一陣慚愧,立馬打消了對若水的懷疑。
二人心想:自己真是多疑,太子妃以德報怨,不但沒有追究大將軍的冒犯之罪,還拿出解藥去救大將軍,自己二人居然還懷疑人家肆意報復……真是該打!
“對不住,太子妃,我們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懷疑起您了,真該打!”鄭錚說做就做,抬起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哎,就是,我就說太子妃怎么可能干出這種事來。太子妃,大將軍為什么會……會一直放那個氣啊?您能不能去幫大將軍想法子治一治?”楊昊臉色微紅,頗有些不好意思。
本來么,讓太子妃去給大將軍瞧病,也罷了,偏偏是這種怪病,說出去都臊得慌。
至于為什么不請那些太醫,他們不敢呀!這種有損大將軍顏面的事,他們一個字也不敢泄露給外人知道。
若水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道:“不必去瞧了,不瞞你們說,大將軍的這種現象,乃是服用了祛毒丸之后的正常反應。俗話說,屁乃人身之氣,經由五谷輪回排泄而出,不知道包含著多少體內的毒氣,必須全部排出體外,才能把大將軍體內的毒質完全驅除干凈。至于那味道嘛,自然是毒性有多重,臭味有多大!”
“原來如此。這毒性當真厲害!”二人恍然大悟地連連點頭。
“那請問太子妃,大將軍的這個毒氣……要排多長時間?”楊昊苦著臉問,大將軍現在的營帳周圍已經變成了禁區,方圓十丈之內沒人敢走動,生怕一不小心笑出點動靜,就會被惱羞成怒的大將軍給摘了腦袋。
“這個嗎?”若水思忖了一下,“大將軍中毒太深,據我估計,到明天辰時毒氣差不多就會排凈。這段時間,你們千萬不要去打擾大將軍排氣。”
二人連連點頭,心想,我們哪敢啊,剛才就在帳外探了探頭,大將軍就差點把我倆的腦袋揪起來當球踢了。
“太子妃你不知道,大將軍屁聲不止,火冒三丈,他懷疑是晚上的飯食不好,讓他吃壞了肚子,下令把伙房的大師傅叉出去打上三百軍棍!”楊昊忽然道。
若水一驚,忙問:“那可打了沒有?”心想要是真讓那大師傅替自己挨上三百棍子,不死也打殘了,自己可真對不住人家。
鄭錚用力抓抓腦袋,滿臉的歉意:“太子妃,都怪我不好,我見大將軍真的生了氣,這三百軍棍下來那大師傅非死不可,我、我一時情急,就把下藥的事說了出來,大將軍聽說那藥丸是你給他解毒的,他就緊緊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太子妃,我對不住你,你再三叮囑不讓我告訴大將軍,可我還是沒忍住。”
“不要緊,這事怪不得你。”若水的眼睛一轉,淡淡道:“那你家大將軍知道是我之后,他是什么反應?”
楊昊搶著道:“大將軍的臉色難看極了,我和鄭錚跟了大將軍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他的臉色這么臭!比他放的屁還臭!”
若水再次咯咯一笑,心想:自己編出來的中毒一說,只能騙騙眼前這兩個傻小子,那大將軍倒不是傻子,雖然明知道是自己在報復他,卻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她的眼珠再次骨溜溜一轉,問道:“那碧玉膏,你們可給大將軍涂在了右掌?若是只服祛毒丸,體內的毒素還是無法除盡的。”
“涂了!太子妃的吩咐,我二人一個字也不敢忘。太子妃,您這藥膏,不會有什么特殊的效果吧?”鄭錚心有余悸地問道。
“這特殊的效果嗎?現在還瞧不出來,以后,你們會知道的。”若水突然詭異地一笑,只笑得二人心頭發毛。
若水收住笑容,迅速轉移了一下話題,指著米袋上的圓形標志,問道:“你們看看這個袋子,上面有一個圖標,你們知道哪兒的米袋會有這種標志嗎?”
鄭錚和楊昊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鄭錚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從來沒留意過。
楊昊比較細心,他端詳了半天,說道:“這中字好像是一個信字,卻看不真切,至于這種標志的米袋,應該是官府中囤積的糧食,對,就是這樣,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個信字的標志,指的是信州城,距離此處不過數十里,這袋子米,應該是信州城的官糧啊。太子妃,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官糧?!
若水一聽,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些霉質變壞的陳米,居然是官糧?
她隨口答道:“這袋米是你們的將士們從山匪那兒搶回來的。”
話一出口,她突然想到:難道這些山匪們吃的也是這種有毒的米?那他們豈不是也會因此而中毒?那自己要不要想辦法救他們一救?
隨后她就為自己這種悲天憫人的圣母心理搖了搖頭,她記得圣德帝親口說過,這伙山匪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對這種惡人,她絕對不會有半點同情之心。
鄭錚和楊昊二人卻沒若水心細,根本沒想到這個問題。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從米袋子上面轉移開,說出今晚來找若水的第二個目的。
原來下午時候,他們就接到了大將軍的命令,讓士兵們在那片松林中扎了一個營帳,給太子妃居住,并下令任何人也不得前去打擾太子妃,踏入松林者,一律斬首。
若水一想到能在那片幽靜的松林里有一個自己私人的小天地,就十分心動。尤其是松林后山的那所清潭,對她散發著無比的誘惑力,在這初夏時分,能夠每天在潭里洗一個澡,該是多么愜意的事啊。所以她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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