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狠狠地咬了一下牙。
自己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總是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她沒事!她一定沒事!
他勉強按捺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變得冷靜下來。
如果他不保持一顆冷靜的心和頭腦,他就會錯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那么,她……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
墨白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蹄印上,眼前頓時一亮。
昨夜風寒露重,地上的泥土已經(jīng)被露水打濕,小七和若水又是共乘一騎,那馬兒落在地上的蹄印較深,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趴在地上,一個蹄印一個蹄印地仔細觀察,神情認真,臉容嚴肅。
他的姿勢很可笑,和他平時高貴端凝的形象大相徑庭,可是小七看在眼里,心中卻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小七從樹頂縱身而下,輕飄飄地落在墨白身邊,足尖沒有濺起半點灰塵。
他也蹲了下去,仔細看著自己昨夜留下的馬蹄印,可是他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么門道來。
他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在追蹤這方面,跟墨白相比簡直有如小巫見大巫,就算是給墨白提鞋兒也不配。
他盯著地上的蹄印,突然,猛然想起一事,不由得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若水去哪兒了!那馬!那馬不見了!她一定是騎著馬走掉了,所以我才遍尋她不著!”
他昨夜發(fā)現(xiàn)若水不見了之后,只顧著尋找,卻沒有留意到那匹自己騎來的馬,更沒有留意到那馬是什么時候不見了的。
現(xiàn)在回想,好像他睜開眼睛之后,就沒有看到過那匹馬。
由此一想,他幾乎馬上可以斷定,若水一定是醒過來之后,騎馬走了。
可是不對啊!
若水有什么理由要自己一個人走掉?她為什么不叫醒自己?難道這一路之上她都是故意裝睡,想要迷惑自己,就是為了等自己睡著后,一個人溜走嗎?
小七越想越是糊涂,他怎么也想不出若水要離開自己的理由。
她之前還那樣全心依戀地靠在他的懷里,睡得香甜之極,那絕對是做不來假的!
“不,七兄,你猜錯了!她不是自己走掉的,那馬,也不是她騎走的!”
墨白從地上爬起身來,他的臉上和衣襟上全是泥土,黑一塊黃一塊,看起來又臟又丑,可向來好潔的他卻半點也不在乎。
“你為什么敢如此敢定?”
聽了墨白的斷言,小七心中一喜,然后又皺了下眉,懷疑地看向墨白,難道他看出了什么?
“七兄請看,這一片蹄印是自南往北而來,蹄印入土大約三分,因為馬兒載了你們兩個人,所以蹄印入土較深,還是十分容易分辨得出來的,就在這里,七兄你勒住了馬,然后抱著她走進了山洞。七兄你雖然輕功了得,踏雪無痕,可是當時你一定擔心驚醒了她,加上手中抱了一人,足下不免稍重,所以這里幾個淺淺的足印,是七兄你抱著她走向山洞的時候留下來的。”
墨白邊走邊說,指著地上的印跡,說得頭頭是道,宛如親眼所見。
小七越聽越是駭然,雙眸瞪向墨白,幾乎要懷疑昨夜是不是他躲在暗中偷窺,才能說得一毫不錯。
“七兄你將她安置在山洞,就在周圍尋了點枯枝落葉,生起火來,在下在這周圍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七兄的半點足跡,七兄的輕功當真是高,至于在下是怎么知道的?很簡單,是這幾片落葉出賣了七兄。”
墨白看到小七眼中的驚駭,臉上卻沒有半點得意,他舉起手中的幾片樹葉,送到小七面前,道“這幾片葉子上沾了露水,七兄踩在樹葉上,足底的灰印就留在了上面,所以在下是根據(jù)這個推測得知,在下并不是神仙,沒有未卜先知之能,在下也沒有躲在暗中偷窺,聽了在下的這番解釋,七兄對在下可放心了罷?”
小七眼底的懷疑沒有逃過墨白的雙眼,他苦苦一笑,見小七緩緩點了點頭,便將手中的樹葉拋掉,拍了拍自己衣襟上的灰土。
這位太子殿下的疑心還真是重。
“墨兄,你說的一絲不錯,就像你親眼所見一般,除非之外,你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聽了墨白的解釋,小七心中陡然升起無限期望,墨白的辨物之微竟然一精于斯,那他一定有法子找到若水的所在。
“不錯,我的確還發(fā)現(xiàn)了一樣七兄不曾在意的東西,可惜,那樣東西對找到她的下落,或許并無多大的幫助。”墨白的神色卻并不輕松,反而變得沉重起來。
“是什么東西?”小七皺眉問道,自己不曾在意,而讓墨白發(fā)現(xiàn)了,會是什么?
“就是那匹馬兒的下落。”墨白指了指東南方向,道“七兄昨夜想是不曾將馬韁栓在樹上,這馬兒先是在這棵樹下吃了些青草,后來,它就往這個方向跑走了。”
“當真?”小七眼前頓時一亮。
他一直認定若水定是騎了那馬離開的,如果得知了那馬去向何方,找到若水就不是難題。
他身形一動,正準備往東南方追尋過去,忽然聽得墨白又道
“七兄,你聽在下說完,這馬兒的背上并未馱人,它是自己跑走的,所以在下認為,此馬的行蹤,和她并無關系,七兄就算是找到了馬,也找不到人。”
“你又怎的敢如此肯定?”小七停下腳步,雖然他對墨白的辨物佩服之極,可只要有一絲線索和希望,他就不想放棄。
“因為在下發(fā)現(xiàn)了這匹馬離開的蹄印,它載著兩個人的時候,蹄印入土三分,它在樹下徘徊吃草的時候,蹄印只有淺淺的一分,而它離開的蹄印顯示,也只是入土一分,說明它是空鞍而行,馬上無人,至于它為什么會向東南方跑走,在下就不得而知,馬兒的嗅覺一向靈敏,或許那個方向有肥美的水草,它尋著味道跑去吃草了,也未可知。”
墨白的解釋合情合理,可是小七卻難以接受。
他還是深信,只要找到了失蹤的馬兒,就一定可以找到若水。
“墨白,你在此稍等,我去東南方向瞧瞧。”
他抱著心中的希望,有如一陣輕風般,向著東南方飄去。
墨白卻站在原地沒動,只是望著他的背影,搖頭輕嘆。
他知道小七此去不會有什么收獲,卻不能阻止他去追尋那飄渺的一線希望。
墨白低下頭來,掩住心中的失望。
他發(fā)現(xiàn)了這么多的線索,卻沒有一條有用的。
可是,他相信,若水絕對不會憑空消失,一定有什么自己還沒有發(fā)現(xiàn)的蛛絲馬跡,究竟在哪兒呢?
而且墨白的經(jīng)驗告訴他,越是表面上看起來古怪離奇的事情,如果戳穿了它表面那層離奇的面紗,事實的真相往往會平平無奇。
如果這件事是人做的,那么,他就一定會留下破綻。
現(xiàn)在他要做的是,把這個破綻找出來!
墨白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山間的空氣清洌,頗有潤肺清腦的功效,墨白記得,若水就非常喜歡呼吸這股帶著淡淡清香的氣息。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她臉帶陶醉的微笑,還有她清脆的聲音好像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他的心又是狠狠地一痛。
就算窮盡他全部心力,他也一定要把她找出來,找出來!
墨白再次在周圍細細地察探了一遍,然后他靜靜地站在山洞前,讓心思沉淀下來,腦海里一幕一幕地回放著小七和若水來到這里之后的情形。
他敢肯定,如果當中發(fā)生了什么變故,這個變故一定是小七和若水到來之后,才發(fā)生的!
而且一定就發(fā)生在兩個人的眼皮子底下!
當時若水已經(jīng)熟睡,那么,這件事發(fā)生的時候,小七一定是醒著的,可是他為什么沒有發(fā)覺呢?
墨白陷入了苦苦的思索。
他越想腦子越亂,忽地一躍而起,走到一旁抱起了一塊大石頭,然后一步步沿著小七昨夜走過的足跡,走向山洞。
既然想不出來,那他就做!
把當時發(fā)生的事情重新演繹一遍,或許他就會有所發(fā)現(xiàn)。
他走進山洞,將手中的大石頭小心翼翼地靠著山壁擺放,然后回身出洞,足尖在四周圍迅速點了一遍,模擬小七的足印,撿了一大堆枯枝落葉,然后再次回到洞前。
他將枯枝和落葉盡數(shù)倒在已經(jīng)熄滅的火堆上,晃火折點燃了,然后望著熊熊升騰的火焰,回身再次將大石頭抱在懷里,倚壁而坐。
按照小七的描述,接下來就是他也不知不覺地合上了雙眼,打了個盹兒,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火光依然熊熊,可他懷中的若水卻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枯枝和落葉燃燒著,發(fā)出劈劈剝剝的聲音,因為是在白天,火光并不明顯。
墨白盯著火焰看了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
他胸前的大石頭又冷又硬,抱在懷里的感覺很不舒服,墨白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覺得自己這舉動實在是有些犯傻。
昨夜的小七可是軟玉溫香抱滿懷,可是現(xiàn)在的自己,卻只能抱著一塊又冷又硬的大石頭。
他忽然很羨慕小七,就算他失去了若水,可是他卻得到過,真真切切地得到過,不像自己,只能抱著一塊冰冰冰的石頭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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