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轉向若水,眼神深幽幽的,像是兩口無底的深井,眸中滿是痛楚之色。
那是他期盼了許久的孩子,終于降生了,可是他竟然沒能來得及看上一眼,孩子就不見了,他的心痛心焦,并不在于若水之下,可偏偏墨白還口口聲聲說孩子被自己偷走了。
“水兒,你也相信他,相信孩子是被我抱走了么?”
他的聲音里滿是苦澀和痛苦。
若水茫然的看著小七,她好像聽到小七和墨白在吵架,可是她又聽不清楚兩人在爭吵什么。
她的心里有一把火在灼燒著,燒得她的五臟六腑都在劇烈的疼痛,就像是被什么撕扯著一樣。
她只知道一件事,她的孩子,剛剛才出生的孩子,連一口奶也沒喂過的孩子,不見了!
“墨白,你幫幫我,你一定要幫幫我,幫我把孩子找回來,求求你,我從來沒有求過你,是不是,這次是我唯一一次求你,你神通廣大,你一定能幫我找回孩子的,是不是?”
她一把拉住小七,仰起臉來央求道。
她眼中淚水迷漫,看出來所有的人影全是模模糊糊,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小七還是墨白。
小七的心中又是狠狠一痛,又是擔心又是憂急。
他托起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焦灼的叫道:“水兒,你看清楚我是誰,我是小七,不是墨白,你、你、你還好嗎?你還認識我嗎?”
“滾開!你這個豬狗不如的負心漢!你沒有資格碰她!”
猛然間一股大力襲來,小七身不由己的被那股力道推了開去,向后直跌出數步,才踉踉蹌蹌的站住了。
抬頭看時,墨白已經擋在他和若水的身前,伸臂扶住了若水搖搖欲墜的身體。
“混蛋!墨白,你放開她!她是我的妻子!你要是再敢碰她一根手指,我就將你抽筋剝皮!”
小七目雌欲裂,憤怒、心痛、憂急、彷徨種種情緒涌上心頭,讓他心頭像是燃燒了一團熊熊的火,馬上就要爆炸了。
墨白斜眼睨著他,冷笑道:“她是你的妻子?虧你還有臉說得出口,你的妻子不是那嬌滴滴的西澤女皇么?別忘了,她的肚子里還有你的骨肉!你現在跑來裝出這副深情的樣子,想騙誰?你趕緊把孩子交出來,你沒看到她已經傷心得神智不清了么?”
他扶著若水,只覺得若水的身體一陣熱,又一陣冷,熱的時候滾燙,冷的時候像冰。
“水丫頭,水丫頭!”他惶急的叫道,已經顧不上小七,“你怎么了?可是病了么?你躺著,我馬上給你找大夫來!”
小七一躍上前,拉住若水的手,只覺得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暖氣,當下一掌推開墨白,將若水緊緊抱在懷里,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我不要大夫,我要孩子,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若水的意識漸漸的渙散,本來生孩子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體力,接下來孩子不見了更刺激了她,她已經心力交瘁,要不是她心心念念著孩子,她真想閉上眼睛,長睡不醒。
她被小七抱在懷里,他那火熱的體溫一點也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和身體,她只覺得一陣陣的發冷,全身都開始發起抖來。
“水兒!水兒!”小七大聲的呼喚著她。
可是若水卻什么也聽不到了。
她的眼前一陣模糊,像是有很多的影子在晃,然后,她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死了?她死了?”
墨白看到若水倒在小七懷里,一動不動,右手無力的垂落下來,雙眼緊閉,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忍不住失聲驚呼。
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頓住了,似乎連時間也跟著停止了,心猛的往下一沉。
“她沒死!你少咒她!”
小七抬起眼,惱怒的瞪著墨白,“她只是又累又痛,所以暈過去了,你去請大夫!快去!去請都靈城最大的大夫!”
一聽到若水沒死,墨白覺得自己也跟著活過來了。
“好!我去請大夫!”墨白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剛剛才走出兩步,他突然飛身回來,一掌將小七推開,喝道:“為什么是我去請大夫?不是你去?你想支走我,然后把她也偷走,是不是?老子才不上你這個當!”
小七抱著若水正傷心欲絕,猝不及防墨白突然發掌,這一下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胸口,他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苦笑道:“好,我去請,你在這里好好守著她,千萬不能讓她出事!”
他深深看了若水一眼,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小七沒想到的是,等他帶了大夫回到洞窟的時候,墨白和若水全都不見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耳朵里轟轟作響,似乎整個人的靈魂也跟著淘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回過神來,發瘋一樣地在洞窟里尋找著,然后他發現,所有若水用過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好像她從來沒有住在過這里一樣。
“墨白,你好狠,你真的好狠!”
小七突然一拳,重重捶在石壁上,鮮骨淋漓,疼痛入骨。
可他像是半點沒有感覺到痛意,因為他的心,比他的手要痛上千倍,萬倍!
妻子、孩子,全都不見了,他竟然都沒能看一眼剛出世的孩子,他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的孩子就這樣不見了。
而若水也因為傷痛過度而暈了過去。
現在是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可是墨白卻把她帶走了,他想多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小七的心劇烈地疼痛著,像是有刀子在絞剜……
他的血順著巖壁一滴滴的往下流,染紅了巖壁下的雪落花。
小七的眼角一掃,突然之間心中劇震。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簇簇像雪花般的白花上,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雪落?雪落?”他喃喃的叫道,伸手去觸摸那白茸茸的花,輕輕的,似乎生怕一用力,那花就消失不見。
“這里怎么會有雪落?這是我母后最喜歡的花啊!我莫不是眼花了不成?”
他不由自主的摘下一朵雪落,然后眼睜睜的看著它在自己的手中枯萎,凋謝,化成了一場美麗的雪雨,紛紛揚揚落下,在他的手中,只剩下一顆紅色的種子。
“沒錯,真的是雪落,我沒看錯。”
他的心情由大悲轉為大喜,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抑。
“母后!母后!你在哪兒!你在這里嗎?母后!”他大聲叫著,幾乎尋遍了洞窟的每一個角落。
他聽得父皇提到過,有母后的地方,就有雪落,有雪落的地方,就會尋到母后的蹤影。
在父皇交給他的那張人皮地圖上,上面標志著的一朵花的地方,就是這里!
他尋尋覓覓了幾個月,甚至不惜為了得到母后的消息,違心的娶了那西澤女皇,可始終一無所獲。
沒想到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終于看到了象征著母后的雪落花,他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無限的希望。
但希望緊接著跟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失望。
這個洞窟并不大,他幾乎連洞里的每塊石頭都翻了過來,都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小七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全身沸騰的血也變冷了。
他慢慢地坐在石床上,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沒有,什么也沒有。
沒有母后,也沒有若水。
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一個可怕的永遠也不醒的噩夢。
他閉了閉眼睛,又睜了開來,他的目光無意識的落在石柱上的熔巖珠上,再次身子一震。
“熔巖珠?我沒有看錯,真的是熔巖珠么?”
他精神一振,縱身躍到石柱前,盯著那顆光華流轉的珠子。
他仿佛看到那顆散發出暖暖橘色光暈的珠子中央,真的有什么東西在緩緩流轉一樣,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只覺得觸手生溫,暖意融融。
“是它,就是它,這就是父皇賜給母后的熔巖珠,世上僅有、唯一的一顆。在父皇以為母后去世之后,他親手將這顆珠子封進了皇陵之中,可是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母后不但沒死,而且在不久之前,她就生活在這里,住在這個洞窟之中!”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小七激動萬分。
他的心一陣熱又一陣冷。
可是,母后又不見了。
他要到哪里去尋母后?到哪里去尋若水?還有他剛剛出世的孩子?
這三個在這世上他最重要的親人,如今竟然一個也不在他身邊,他竟然連他們的下落也不知道。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緊緊地圍繞著他,他茫然四顧,不知何去何從。
從來沒有這樣的孤獨。
他只感到天地雖大,他卻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
所有至愛最親的人都離他而去。
自從和若水相識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感到過孤獨,就算是和若水分開的這段時間,他也從來沒有過這樣凄涼的感受,因為他一直覺得,他的心依然和若水的緊緊依偎在一起,從來不曾分開過。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發現,他和若水之間最后的那根線已經斷了。
若水,她將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母后,若水,孩子!你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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