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將小瓶子緊緊攥在手中，又驚又喜。
本來他聽若水說瓶子里有十顆藥丸，已經(jīng)大大地超乎了他的預(yù)期，像這種靈丹，能得到一顆已經(jīng)屬于是天大的福氣，而若水居然一下子給了他十顆，出手真是大方之極。
可是聽她的話中之意，顯然是以后還會給自己更多……
了不得，了不得哇！
他眼中冒出炙熱的光，盯著手中的小瓶，突然拔開瓶塞，倒出一顆朱砂色的小丸，托在掌心之中，仔細(xì)觀察。
這顆藥丸一出瓶，就散發(fā)出一種淡淡的味道，沁人心脾。
墨白忍不住深深吸了兩口氣，只覺得全身的毛孔都被打開了，通體舒泰，這藥丸還沒入口，光聞著這股味道，已經(jīng)讓他覺得獲益良多。
怪不得君小七的功力會一日千里，進(jìn)步神速，天天有這么好的藥吃，能不強(qiáng)么！
墨白本來有些舍不得吃，可是一想到剛才自己差點輸在君小七的手里，他就把藥丸往嘴巴里一丟，泄憤似的咬得咯吱響。
“也不怎么好吃，還沒炸花生米香呢！”墨白吧嗒了兩下嘴，將藥丸咽了下去。
“哼！”回答他的是小七的一聲冷哼和一記白眼。
要不是當(dāng)初若水答應(yīng)了這小子，自己絕對不會同意把這么珍貴的藥丸給他吃！
這每一顆藥都是若水辛辛苦苦煉出來的，她的辛苦，這臭小子看得到么？居然還說這藥沒有花生米香，他就不配吃若水煉出來的藥！
若水只是淡淡一笑，渾若無事。
墨白正準(zhǔn)備再說幾句風(fēng)涼話，可話還未出口，他就突然“啊”的一聲，從板凳上直跳進(jìn)來，臉色大變。
“這、這、這……”他的臉色在這一瞬間，已經(jīng)變得通紅，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剛剛吃下肚去的那顆藥，化成了一團(tuán)熊熊烈火，在他的五臟六腑燃燒起來，只把他燒得要融化了。
“這藥……是不是有毒？”
墨白的額頭開始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雖然是在寒冬臘月，他卻有如在三伏酷暑里煎熬一般，不光五臟六腑，就連他的頭發(fā)絲似乎都要燒著了。
他拼命吸氣，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有如置身于洪爐之中，被焚燒，被灼烤。
“嘻嘻，這藥丸的確有毒，而且毒性還不輕呢。”
若水瞅著墨白，眨了下眼睛，口氣涼涼地道：“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迫不及待地吞下肚去了，我還以為是你肚子餓了，所以饑不擇食地把它當(dāng)成花生米了呢，嘻嘻。”
“你、你……”
墨白額頭上的汗大顆大顆地滴落，俊美的五官變得扭曲，一字也說不出來。
他腹痛如絞，腸子似乎都被那股烈火燒成了一段一段。
他知道若水說的不假。
這藥，當(dāng)真是毒丸！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最相信的人，居然會給自己下毒……
想想真是可笑！
自己是什么人？是殺手！
從小接受的殺手準(zhǔn)則里，頭一條就是：無論任何情況，都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將這條準(zhǔn)則拋在了腦后，一點一點地相信了眼前的這個女人。
為什么？
她竟然要下自己的毒？
墨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望向若水，額頭上的青筋似乎要爆裂了。
“你……你竟然用這樣的法子來擺脫我，為什么！”
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嘶吼，可是說出來的聲音卻是那么軟弱無力，充滿了苦澀。
她的心里，終究是沒有自己。
墨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再去質(zhì)問，再去追尋答案。
他現(xiàn)在全副心神都用在和肚子里的烈火作戰(zhàn)上，因為他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腔子來，稍一不慎，隨時都有可能停住呼吸身亡！
不能死，自己說什么也不能死！
“奇怪，他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小七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墨白，語氣中透著淡淡的疑惑。
墨白在和毒性相抗的奮斗中，還是聽得十分清楚。
什么意思？
只不過他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思考了。
“水兒，這種藥我吃了不少，可也沒像他這副模樣啊？”小七看向若水。
說起來若水給墨白的這種靈丹，效果遠(yuǎn)不如給自己服下的那顆紫黑色藥丸，所受的煎熬和折磨也是遠(yuǎn)遠(yuǎn)不及。
不過自己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可比現(xiàn)在的墨白鎮(zhèn)定得多了。
若水抿唇一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樣能夠忍受痛苦么？小七，”
她凝望小七，目光中又是欽佩又是心疼，輕嘆一聲，“你是不知道，你的忍耐力已經(jīng)超乎了常人，你知道么？這藥丸里面有一味赤焰草的粉末，乃是天底下最為大熱大燥的毒物，尋常人只要服下少許，就會內(nèi)臟焚毀、七竅流血而亡，這樣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赤焰草？！
這三個字鉆進(jìn)了墨白的耳朵，讓他的心臟緊緊一縮。
他聽說過這種東西！
在他第一次接受任務(wù)下山之前，師傅曾經(jīng)把他叫到房里，諄諄叮囑，并再三告誡。
師傅當(dāng)年所說的話，再一次清清楚楚地響在他的耳邊。
“十七，你的武功已經(jīng)大成，江湖上少有人是你對手，但是你要牢牢謹(jǐn)記，在江湖中，最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陰謀詭計，敵人可能武功不及你，心機(jī)不及你，但是你一定要提防他暗中下毒。”
他記得自己當(dāng)時狂傲一笑，不以為意地道：“下毒？這世上有什么人能下得了我墨白的毒？”
師傅凝視著自己，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十七，你太過剛愎自用，遲早有一天你會吃苦頭的。在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有的人心毒起來，比赤焰草還要毒辣。”
“赤焰草？那是什么東西？”他記得自己好奇問了一句。
“是一種能讓人腸穿肚爛的毒草，有人說它是天下第一奇毒，為師也是僅聞其名，卻未見過。總而言之，師傅今天所說的話，你一定要牢牢記在心中。”
“是，徒兒謹(jǐn)記。”
事隔十年，昔年往事歷歷在目。
師傅的諄諄告誡，被自己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直到今天，他終于嘗到了這赤焰草的滋味，嘗到了自己釀的苦酒。
墨白想笑，也想哭。
可是他笑不出來，更哭不出來。
“那天我給你服的那顆烈焰丹里，下了份量比這個足足多了三倍的赤焰草粉末，這滋味可難熬得緊吧？”若水道。
“三倍？”小七的眉梢一跳，怪不得痛得自己死去活來，幾乎比蠱毒發(fā)作的時候還要難以忍受。
“是啊，雖然是多了三倍的毒性，可是它的效果也提高了最少三倍，小七，那顆藥丸讓你受益匪淺吧？”若水微微一笑，露出頰邊的淺淺梨渦。
“不錯！它讓我一下子打通了三處關(guān)隘，功力陡然提高了一大截。水兒，這烈焰丹你還有沒有？”一提起烈焰丹，小七就是精神大振。
說起來他剛才能夠占了墨白的上風(fēng)，那烈焰丹功不可沒。
“你當(dāng)那烈焰丹是花生米啊？說有就有？你知道那赤焰草有多難得，更何況其中還有八種難得之極的毒蟲毒草，我費了好多心思才研制成功，煉出來一顆，你真是貪心不足！”
若水忍不住白了小七一眼。
小七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他也知道自己是貪心了點，可是習(xí)武之人，遇到了這種能讓內(nèi)力大進(jìn)的靈丹，誰人不是心頭火熱？
二人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落進(jìn)墨白耳中。
他心頭憤懣難當(dāng)?shù)呐鸩恢挥X地消失了，那口噴薄欲出的心頭血也慢慢地平復(fù)下來。
原來……自己錯怪她了！
這藥中雖然有毒，卻能夠讓人提高功力。
所謂生生相克，就是這個道理。
墨白睜開眼睛，雙目炯炯地看向若水，身體卻因為承受痛苦而微微顫抖。
“怕了？還是受不住了？”小七略帶嘲弄地看著他，諷刺一笑。
看到墨白這副狼狽的樣子，他的心情再次變得大好。
“你、你幸災(zāi)樂禍！”墨白的目光立馬轉(zhuǎn)向小七，眸光變得犀利。
他牙齒緊緊地咬住嘴唇，這幾個字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他已經(jīng)明白，這是服藥之后的應(yīng)有現(xiàn)象，倒也不像最初那么驚惶和失望，只是咬牙忍痛，強(qiáng)運內(nèi)息，裹住藥效，試圖緩緩化解。
他之所以會產(chǎn)生這么大的反應(yīng)，是因為他的忍痛能力比之小七，遠(yuǎn)遠(yuǎn)不如。
小七自出娘胎就中了毒手蠱王的蠱毒，發(fā)作起來的痛楚是常人難以想象和忍受的，小七卻承受了整整二十年，所以服藥之后這些許痛楚，和蠱毒發(fā)作的痛楚相比，有如小巫見大巫。
“少說廢話，你還是專心運功吧，這藥性珍貴，你可別浪費了一絲一毫。”
小七好整以瑕地拍了拍墨白的肩膀，然后拿起包袱，攜著若水的手向門外走去。
他知道墨白這一運功，最少要三四個時辰，那時候天都要亮了。
“這間房就讓給你了，我們還要連夜趕路，墨兄，就此別過。”
他勾起唇角，對著墨白得意的笑了笑，然后走出門外，掩上了房門，把墨白氣急敗壞的大叫關(guān)在了門里。
“君小七！你奶奶的趁人之危！不是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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