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冷風突然從半掩的窗戶中吹了進來,讓人陡增一絲寒意。
陸吾面上木無表情,恍如未見,可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這間屋子里了。
尹天成像剛回過神一般,嘆道:“我完全贊同你的觀點。回頭我去勸說宓妃留在甘棗山,以防有什么不測。”
陸吾卻苦笑著說:“可惜,計劃向來是趕不上變化快。”
“哦?”尹天成察覺到了陸吾的弦外之意,不禁劍眉一軒。
也就在這時候,窗外光芒大盛,整個屋子里像從天而落進了一條光河,看起來是那么的神圣,氣氛卻變得詭異了起來。
尹天成頓時手背青筋畢露,這種極其強大的氣息,對他而言再熟悉不過了。
“你們兩個老家伙,就不能讓吾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嗎?”陸吾嘆了口氣,冷道:“你們是來阻止尹天成出遠門的嗎?”
“身為神祗,你應該清楚,天道自有它的運行規律,任誰也不能阻止。”洪亮的聲音透窗而來:“事情若要發生,即使吾等兄弟也無權干涉。”
隨即兩個偉岸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間內,傲氣凌人的目光,落在了尹天成與陸吾的身上。
尹天成當即暴怒,喝道:“太章,豎亥,你們來做什么?”
“吾等兄弟今日前來,是要從你這里取回一件失落已久的東西。”
“什么東西?”
太章咧嘴一笑,笑容比月光還要凄冷,尹天成看在眼里,心中頓生一股不祥的預兆。
“泰逢交給你的那件東西,既不屬于他,也不是你應得之物,現在到了收歸天界的時候。”
尹天成聞言一驚,這才知曉時空雙子神此行的目的,原來他們是想從自己這里搶走那支神奇的金箭。
尹天成豈能將這個護身符拱手讓與他人,他立即有了反應,右手緊抓在了劍柄之上。
“哈哈,兩位大駕光臨,竟然是為了對付一個人類,太滑稽了。”
陸吾大笑了起來,不無諷刺地說:“更可笑的是,堂堂的時空雙子神,居然墮落到做偷雞摸狗之事,也不怕被別人笑話嗎?”
太章冷道:“陸吾,先管好自己的事。你公然違抗陛下,若不是有娘娘的恩寵在身,下場只會比貳負更加凄慘!”
“是嗎?那你們等什么,還不快把我帶回天庭接受應有的處罰?”
時空雙子神鐵青著臉,沒有作聲。
“辦不到吧?”陸吾在冷笑聲中回應:“當你們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時候,老子卻在人世間奔波不停,居無定所!這當中所受的苦與委屈,你們誰能了解?”
“無須你提醒,吾等兄弟都看到了。”豎亥微微頷首,說:“但你也不能仗著神恩浩蕩,就可以肆無忌憚。”
太章接口說道:“你更應該清楚,現在尹天成體內隱藏的究竟是何等兇戾之物!如果吾等諸神放任不管,在不遠的將來,它終將釀成一場席卷三界的大動亂!”
豎亥又說:“陸吾,你可要想清楚了,自己承擔得起這個后果嗎?”
陸吾冷笑不答,尹天成聽了卻是一驚,詫道:“陸兄,你知道我體內這支金箭的來歷?”
“他當然知道,但凡經歷過最后一次三界大戰,幸存下來的神,都對它再熟悉不過了!”豎亥嘆道,面上已是動容。
“你既然早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尹天成奇怪地看著陸吾,無比震驚。
“你無須為此責怪陸吾,因為泰逢留給你的是件兇器,終有一日,你控制不住這隱藏的戾氣,它就會將你完全吞噬。到了那個時候,你將永無自我意識,成為它行兇作惡的容器。”
這次,是太章在冷笑聲中回應了尹天成。
“這不可能,你在說謊!”
一時間,尹天成腦子里如走馬燈一般閃過前幾次這只金箭出現時的情景,他內心感慨萬千,隨即內心就疑念重重了。
每次金箭出現的時候,都是將他從危難中拯救出來,而且,它攻擊敵人的時候,所爆發出來的那股強大至極的力量,從沒讓尹天成感覺到其中隱藏著任何不潔與邪惡的氣息!
尹天成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一支金箭,會是時空雙子神口中說的兇器,他再一次將頭扭向了陸吾,急聲問道:“你為什么不說話,告訴我,這兩個家伙在騙我!”
“不,他們沒有說謊。”陸吾苦笑著說:“死在這支箭下的,是數不清的亡魂,它上面沾滿了我神族的血。”
“尹天成,你都聽到了吧。”太章面無表情地說:“它是罪惡的象征,你必須將它交由我們兄弟帶回天庭。”
尹天成冷道:“既然是兇器,你們還把它回去做什么,不會是想著據為己有吧?”
“呵呵,別用人類的齷齪思想來看待神的行為。”太章答道:“這支箭送達天庭之后,幾位殿下會動用神力將它徹底封印,讓這件兇器永遠不會出現在三界之中。”
“啊?”尹天成詫異地說:“這支金箭究竟有何來歷,竟要勞煩五大神皇聯合動用神力?”
“事到如今,吾也不隱瞞你了,它就是當年箭射九日的射天神弓!”
聽聞此言,尹天成內心驚駭,又把目光投到了陸吾身上,卻見對方默默地點了點頭,再無任何語言。
看到陸吾這般態度,尹天成這才信了時空雙子神的話。
他心想是了,與泰逢見面時,這位神祗就在自己面前不加掩飾的說出了與后羿之間的關系。
再往下推論,后羿臨死前將自己的弒神之刃交由泰逢保管,待輪回轉世以后重新接手,可說是個合理又穩妥的安排。
見尹天成默不作聲,太章嘆道:“既然知曉了事情真相,現在該不會反對意見了吧?”
豎亥在旁也說:“徹底切斷與它之間的聯系,這不僅僅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天下蒼生。”
說完,他見尹天成仍不作聲,只當是默認了,便走上前去正待動手,卻突然聽到尹天成大叫了一聲:“且慢!”
“怎么,你仍不能割舍心中的貪念嗎?”
“那倒不是,可我心中有個疑問,你們若不能給個合理的解釋,我絕對不會將它交出。”
“尹天成,你可知這話一說出來,就是站在了吾等諸神的對立面!”太章當即大怒。
豎亥制止了弟弟的沖動,平靜地說:“做為當事人,你有權知道與射天神弓有關的事情。”
“好,那我問你,既然它是射天神弓,為何它每次出現在我眼前的只是金箭,弓卻不見蹤影?”
“這正是后羿的狡猾之處。”豎亥嘆道:“他早就留了后手,將弓與箭分別放置在兩處。如此一來,即使是失去了其中一部分,轉世輪回的他仍能憑借射天神弓自身的屬性,探知出另一部分的下落。”
豎亥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聽不出什么破綻,可尹天成卻從中察覺到了另外一層意思。
他喘了口氣,繼續問道:“照你這意思,即使從我這里得到了神箭,但后羿尋獲了神弓,你們仍阻止不了他得到神箭,讓射天神弓重歸他所有?”
“確實如你所言,存在著這種可能性。”豎亥沒有否認。
尹天成追問:“那諸神知曉神弓的下落嗎?”
見豎亥搖頭,尹天成冷道:“你們可是無所不知的時空之神,后羿竟然能瞞過你們兩位,將弓與箭分別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這究竟是因為他太厲害了,還是諸神太無能了?”
“你!”這兩位神祗氣急,一時之間,竟無話可駁。
“哈哈,罵得好,罵得痛快!”陸吾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陸吾,別忘了你也是諸神當中的一份子!”
“呵呵,他是在笑話你們兩個,又不是在說我。”陸吾聳了聳肩膀,嬉皮笑臉地應道:“吾真是想不通,你們二位,除了裝腔作勢之外,還做過什么對神族有益的事?”
見太章似要動怒,豎亥趕緊說道:“賢弟,別和他作口舌之爭,辦正事要緊。”
“唉,多虧兄長提醒。這家伙從沒正經過,吾差點要被他氣糊涂了。”
太章旋即把目光投向了尹天成,說:“暫且忍受一下,在吾取箭的時候,會讓你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
“慢著!”尹天成叫道:“我說過同意了嗎?”
太章冷聲說道:“吾勸你乖乖合作,這樣對大家都好。”
“不好意思,暫時我還不能將它交給你們。因為我要用這支箭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們再來取它也不遲。”
豎亥好奇地問道:“你想用這支箭做什么?”
“能否把我送往歸墟,這對你們兩位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
“哦,你是想利用箭的力量,斬斷銬住窮奇手腳的神鏈吧?”豎亥臉上有了生動的變化。
太章聽了也是動容,說:“吾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大人會對你另眼相看的原因了。一個重承諾之人,走到哪里,都不會令人討厭的。”
本來尹天成并沒有想到這點,但聽了時空雙子神說的這些話后,才臨時起意,以兌現先前許下的承諾。
可就在他準備動身時,卻聽到太章說道:“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為什么?”尹天成驚道。
“奉大人的旨意,窮奇現已離開了歸墟,目前與梼杌在一起,你這不過是在操冤枉心。”
“你是說帝江放了窮奇與梼杌,他們都重獲自由了?”
“也不能怎么說,帝江讓他們兄弟團聚的本意,是希望這兩位能反省自己的過錯,最終加入到神族之中,不再禍亂人間。”
尹天成聽了一愣,繼而問道:“我再問件事,你們幫商羊消除他體內的瘟疫了嗎?”
“很遺憾,吾等都沒有這個能力,只是暫時將瘟疫封印在商羊體內,讓它不再擴散。”
“哦,是這樣啊。”尹天成又多問了一句:“那他現在怎么樣了,應該重回雨師殿了吧?”
“幾位殿下考慮到商羊特殊情況,為防他體內的瘟疫不小心溢散出來,暫時對這位同族采取了隔離措施。”
豎亥接口說道:“你不用為此擔心,幾位殿下已敕令十位神巫加緊研制治療瘟疫的解藥。吾相信,過不了多久,這場劫難將會徹底消失在歷史里。”
尹天成聽了放下心來,可就在這時候,陸吾突然在旁邊插了一句:“嘿嘿,不虧是侍奉過上層領導的神,說話都是那么含蓄。”
“陸兄,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尹天成雙眉一緊。
“在我們天界,隔離不過是做牢的另一種稱謂。”
“什么,商羊受了那么多的苦,你們為何要這樣對待他?”尹天成怒容滿面,直瞪著時空雙子神。
“抱歉,這是五大神皇的旨意,吾等兄弟也愛莫能助。”
尹天成聽了冷笑了起來,笑過后說道:“諸神也太無情了,這叫我如何放心把神箭交給你們!”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既然你現有悔意,那吾只有得罪了。”
話聲一落,太章便向著尹天成逼了過去,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頓時驟然緊張起來。
“休想!”
尹天成以行動來表明自己的態度,破空聲當即響起,數十道劍芒自金虹劍內快速迸出,朝著太章悍然斬去。
“沒用的,放棄掙扎吧。”太章輕謂了一聲,所有攻擊尚未近身前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他伸手打了個響指,尹天成的身體立馬懸浮在空中動彈不得。
他可不像兄長那般溫和,與尹天成啰嗦了半天后早就不耐煩了,此刻見制住對方,他準備將手探進尹天成體內取那支金箭了。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尹天成面前憑空閃出了一道金墻,將太章與尹天成隔離了開來。
“陸吾,你想幫這小子嗎?”太章冷哼了一聲,看都不看對方一眼,直接將手往前一推,金墻頓時四分五裂,化作無數氣流四散而去。
但下一刻,時空雙子神都吃驚起來,金墻潰散之后,尹天成的身影竟詭異地消失了。
再回頭一看,陸吾坐在椅子上似木偶一般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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