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一處僻靜的廂房內,燭火搖曳,亮如白晝。
崔泠就被暫時安置在這里,按照他的罪過,早就應該扔到大獄里去挨餓受凍。
可他受了傷,看起來還挺嚴重的,若是讓他在大獄里自生自滅,他要是真死了,可怎么辦。
這件案子,要繼續辦下去,可還指望著他哩。
謝太醫是皇帝李顯特派來的。
醫術精湛,醫德高尚。
經過他細心的診治,沒過半晌,崔泠就有了知覺。
盧靜章很欣慰,看來剛才灌進去的湯藥起效果了,或許,也是他命不該絕。
撞了這么一下子,要是換做一般人,早就咽氣了。
可他,不僅沒死,還睜眼了,恢復了神志。
崔泠眼珠一轉,撞碑之前的回憶,便立刻沖上了他的腦際。
讓他腦袋疼的嘣蹦跳。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諷刺了。
想好活的時候,沒有機會,一心求死,卻就是死不了。
眼前的景象,也讓他震驚。
他居然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而不是冰冷的青石板上。
周圍沒有老鼠毒蟲,只有幾個大理寺內衛審視的目光。
距離他最近的,是一個青年,錦袍革帶,面容英偉。
崔泠認出來了,他是大理寺少卿,盧靜章。
對了,陛下好像就是讓他來主辦案件的。
果然是查到他的頭上了。
大理寺會用什么方法對付他?
連番審問,嚴刑拷打?
還是冷漠的將他晾在一邊。
短短一盞茶的工夫,他的心中就涌現出了無數猜測。
盧靜章是個辦案好手,經驗豐富。
他明白崔泠的種種擔心,卻并不著急。
重要的人犯已經落網,還有什么可急的,證物,證詞,都會有的。
慢慢來。
確認了崔泠已經完全清醒,他和緩的說道:“崔員外,我希望你能和大理寺配合。”
崔泠把頭別到一邊,裝作不理不睬。
“你不說,不代表就能蒙混過去,我想你也知道,我們若不是有了證據,也捉不到你啊!”
“再怎么說,旗官陳醒總是你的內弟,這你不能抵賴吧。”
他不慌不忙,指出這些事實。
當提到陳醒的名字的時候,崔泠楞了一下。
他想到了一個他最不愿意面對的事實。
“陳醒還活著?”
盧靜章輕輕點頭,親眼見著崔泠的臉色迅速的垮下去。
“看來,殺手肯定是你派的了。”
崔泠冷哼一聲,并沒有否認。
但是,他內心的震撼,是不言自明的。
他明明派了殺手去除掉陳醒,這些人是怎么做的事,竟然會讓陳醒活著被大理寺捉住。
陳醒是執行人之一,對他們的計劃一清二楚,他沒死,那崔泠和崔湜就一個也跑不了了。
盧靜章平靜的俯視著他,從懷里掏出一疊紙。
兩指擎住,在崔泠的眼前晃了晃。
他渾濁的眼睛,微光一閃,看來他是認出來了。
“這是我們從陳醒處搜出來的銀票,我想你比我更明白,這代表了什么。”
“我……”
“順便告訴你一句,那些殺手我們也活捉了不少,他們已經交代了,是你指使他們去除掉陳醒的。”
崔泠的情緒激動起來,猛咳不止。
咳了好一陣,他才平復過來,頭上的傷口被猛力牽動,滲出絲絲血痕。
“銀票是我給他的,你們已經把我抓了,還不夠嗎?”
“看來,你已經承認陳醒是受了你的指使,才謀害太子的。”
“我沒有謀害太子!”崔泠復又激動起來,他的臉皮極厚,居然還敢矢口否認。
他難道不知道現在是人證物證俱在,他早就不能狡辯了嗎!
盧靜章憤怒的轉身,冷淡道:“陳醒是你串通的,你們故意放人進皇城,鋸斷皇城內樹枝,企圖傷害太子殿下,樁樁件件都是你做的,你還說,你不想傷害殿下,崔泠,我看,你是想見識見識大理寺的手段了!”
說著,他就邁開了大步,走到了門前。
內衛們也被他突然的舉動,弄蒙了,楞在當場,不知該如何作為。
火紅的烙鐵,沾滿人血的皮鞭,釘板,鋼刀,這些個刑具不停從他眼前飄過。
不行,他可受不住這樣的大刑!
崔泠扒著床沿,努力的起身,磕破的腦袋瓜雖不至于喪命,可一動喚就天旋地轉。
“少卿,盧少卿,等一下!”
就在他還沒有出聲的前一秒,盧靜章已經停住了腳步。
果然,這個崔泠是不忍心讓崔湜茍活的。
盧靜章早就料到崔泠會反水,可他卻并沒有一下子就把冷漠的面具摘下。
對待崔泠這種渾身冒著賤氣的男人,只有讓他不得意,才能問出更多的東西。
“崔員外,你可是想好了?”
“是,請少卿留步。”
頭疼欲裂,崔泠還是勉強的說出了這句話。
迎接他的命運會是什么,他能夠猜到。
不過,不論是何種結局,總比罪過他來受,福氣崔湜享要強多了。
“那就說說吧,盡量詳細些,你知道,事情交代的越清楚,對你就越有利。”
崔泠點點頭,表示他明白了。
在他略顯艱難的話語之間,他和崔湜的密謀,漸漸被盧靜章所知。
所有的行動軌跡都和眾人的猜測并無二致。
這件事的主謀,從崔湜到崔泠再到陳醒,總共也就只有三個人。
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情,竟然真的只有三個人聯手,就辦成了,真令人驚奇。
盧靜章在他的低語中,感慨萬千。
世事無常便是如此。
無數改寫歷史的事件背后,并不一定都充斥著復雜的陰謀詭計。
真實的背景可能很單純,只是因為一連串的巧合湊到一起才最終導致了驚人的結果。
多么諷刺,多么吊詭,可這就是人生啊!
崔泠頓了頓,好像正在思考接下來應該說些什么。
趁著這個空當,盧靜章問道:“你的夫人何氏,知道你們的密謀嗎?”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這個女人。
堅毅的,倔強的女人,在她沉著的面目下,涌動的是不易察覺的憤怒。
盧靜章猜想,這種憤怒很大程度上是來自于對丈夫的恨鐵不成鋼。
“她不知情,以往,我對太子有看法,她還曾經勸阻過我,不讓我多嘴。”
看來倒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
崔泠的表態對何氏非常重要,幾乎是可以影響她的命運。
如果她真是一點都不知情,盧靜章還可以想想辦法,幫她求個情,不讓她受到牽連。
她何氏一族也是大家,她不至于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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