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清談,其實就是由主辦者確定一個話題,眾位愛卿根據這個話題,高談闊論,引經據典。
這些話題,往往都是涉及到玄學人生等空泛的大問題,自入唐以來,這門學問已經迅速走向衰落。
大唐以武力得天下,傾向于實干,對于那些空談的學問不是很感興趣,沒有上層的支持,這項貴族子弟之間泛泛之談的風雅游樂走向式微便是必然。
不過,不盛行不等于徹底湮滅,由于去唐不遠,還是有不少士族子弟樂于從事這項活動的。
皇帝李顯前些年也很喜歡舉辦清談大會。
李顯熱愛清談,這是和他的性格特征以及生活的環境有極大的關系。
當年她老娘則天女皇把他從房州接回來的時候,只說讓他先當著太子,等著接班。
這一等就又是五年,在這段時間里,李顯內心的煎熬,一點也不比在房州幽禁的時候少。
那個時候天高皇帝遠,雖然也提心吊膽吧,可很多時候兩三個月也接不到京城的消息。
心情以時松時緊為主調,可回到京城,掛了這個太子的名號就不一樣了。
他這個太子端的是有名無實的,他也根本不敢讓自己有這個實。多年匍匐在強勢母親的淫威下,李顯太清楚母親的性格了。
就算把他叫回長安做這個太子,也不代表她就信任他了,喜愛他了。
她銳利的眼神還時刻監視著他。
只要他有一個異動,手起刀落,她不會有一絲心軟。
這種事情,則天以前也干過多次,十分熟練。
于是逼不得已之下,不能務實,只能轉而務虛了。
時不時開個清談大會,談論一些于現實生活朝堂政治根本沒有一點關系的哲學問題,既顯得高端優雅,又不會觸怒他老媽敏感的神經,簡直是一舉兩得。
于是,今天的李顯不過是重操舊業而已。
所謂清談,看似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暢所欲言,其實,一場好的清談會,也有它的組織規則。
主辦人提出議題之后,可把大約十個清談雅士劃分為若干個陣營,各自圍繞自己的議題展開討論。
也有根據各自的不同觀點,或聯合,或分立,最終有理有據的駁倒眾人的朝臣,可為勝者。
勝者可以獲得李顯御賜的文房四寶一件。
這一日,甘元柬也在清談大會的邀請范圍之內。
可他的表現卻稱不上是積極,御座上的李顯,小眼神不斷落在他身上,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心中自有一番猜測。
這個甘元柬以往當真算是個能言善辯的,經常不和他人結盟,就靠著自己的兩片嘴皮子也能大殺四方,駁倒眾人。
今天怎么好像啞巴了,李顯心里懷著疑問,清談的興致也消減了不少,只進行了大約一個時辰,就草草結束。
頒發了賞賜,眾臣謝恩,紛紛離去。
甘元柬的腳步很慢,很快就落在了隊伍的末尾,李顯嘴角輕牽,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和孫福祿耳語幾句,讓他把甘元柬叫回來。
他笑容可掬的問道:“甘愛卿,可是有要事稟報?”
甘元柬略一遲疑,沒敢馬上就應下。
殿門外的聲響漸漸消失,李顯看他這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也猜到了幾分,示意殿里的小太監都退了去。
身邊只剩下孫福祿伺候,此人機靈中透著謹慎,這樣好使的掌事太監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自從李顯登基,他已經換過三個掌事太監,不是死在了任上,就是被撤換之后,莫名其妙的失蹤。
有時他也有疑惑,可最終他還是晃晃腦袋,決定大事化小,不過是奴婢罷了,死了就死了。
不必大驚小怪。
所以,現在這個孫福祿絕對算是個幸運兒了。
他居然已經在李顯身邊沒病沒災的呆了四個月了,這簡直是一項奇跡,李顯決定要對他進行重點保護。
像這樣私密的場合,他也不避諱著孫福祿。
孫福祿低眉順眼的站在一邊,裝成十足十的大善人。
這時,殿門外的聲響漸消,甘元柬上前幾步,拿出了一封信。
李顯瞥了一眼,并沒有拿取的意思。
“這是什么?”
“啟稟陛下,這是德靜郡王給您的親筆信。”
咯噔一聲,孫福祿立刻支起了耳朵。
李顯眉頭微跳,武三思,他寫信來做什么?
舉薦官員?討封賞?一連串的問題跳出腦海,等孫福祿把武三思的信遞到李顯手里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猜想全都錯了。
名義上是武三思的來信,實則這是他代替譙王李重福,寫給李顯的求情書。
武三思為何會力勸李顯召回李重福?
是何動機?有何目的?
李顯把信完完整整的讀了一遍,還是無法理解。
別看他日常裝傻,可心里也是有數的,武三思和皇后一向交好,在處理朝政上一直都是同一戰線,互為表里。
今天,他怎么會干出這樣的事情?
武三思明知皇后厭惡福兒,卻還公然給自己寫信,為福兒求情,想讓他返回朝廷。
他放下信,向殿外看看,沒錯啊,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的,武三思這又是抽了什么風。
他心中疑惑驟起,卻放任武三思的行徑。
他是一個慈愛的父親,若不是礙于皇后的阻攔,他早就把譙王召回京城了。
所以,即便是武三思別有所圖,他也不在意。
只要能見到福兒,以后的亂子,自有解決的辦法。
“這信,愛卿看過嗎?”
甘元柬恭敬回答:“不曾看過,只是,信中提及的事情,郡王也同臣商議過。”
“你認為如何?譙王應該回來嗎?”
甘元柬的心顫了一下,眼珠子轉了一圈,確定四下無人,這才放心大膽的表明立場。
當然,也是武三思的立場。
“臣以為,陛下可以考慮讓譙王回朝。譙王年幼,多年外放,與陛下人倫之情隔絕,甚是可憐可惜。且譙王以往確實頑劣無度,然觀其近年已經大有進益,不似當年。”
“此番譙王身染惡疾,希望能夠回朝面見天顏,正是機會,想陛下也是思念譙王殿下的。”
“烏鴉尚知反哺,臥牛亦知舐犢情深,臣以為,陛下當值此佳機,準許殿下回城。”
一番話說的是入情入理,本就心念搖蕩的李顯,聽了這些,老淚縱橫,當即決定準許譙王李重福返回西京。
更派遣了宮中太醫兩人,急赴均州,務必在均州至西京的路上迎接李重福,早點給他醫治。
事情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至于皇后什么的,等她發現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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