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綻放的煙花,也吸引了長安城市民的注意,他們紛紛打開自家窗戶,仰望烏黑的天空之中傾瀉的流光溢彩。
煙花照耀下的長安城,醴泉坊成為絕少的孤單落寞之處。
醴泉坊中,在燈火通明的太平府邸的映襯下,譙王府素凈的簡直都不像一座王府。
李重福的失勢是顯而易見的,府里僅剩的幾個小吏也不再用心做事,個個都等著過了元正跟著李重福滾回均州。
他們滿腹牢騷,怨言多多,這次大老遠的跟過來,滿懷希望的不只李重福一人,他們這些小吏也希望借由這次面見李顯,能討得更高的官職,最起碼也要長留長安才像話。
誰知這位仁兄,非但沒有努力拉著兄弟們向上走,反而更加墜落,完全在皇帝面前失了寵愛。
如此,不但是毀了他自己的前程,就連兄弟們的前途也跟著葬送了。李重福被發配回均州,一應的待遇全部取消,這就等同于讓他自生自滅了。
他不事生產又沒有特長,維系生活的只有朝廷給他的俸祿,如今,豐厚的賞賜是不要想了,說不定今后的俸祿還比不上之前放養的時候,大王沒進賬,他們這些小吏就更沒有多少油水。
這,不是明擺著嗎?
于是乎,他們面對李重福就更沒有多少恭敬,在這醴泉坊,不過是臨時棲身而已。
空落落的房中,穿堂風呼呼的侵襲過來,李重福呆坐在臺階前,周圍沒有一個隨從。
在這團圓喜慶的時刻,他獨自坐在這里,品嘗著凄冷孤獨的滋味。
人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殊不知,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
如今,他隱約聽說了母親的事跡,又親眼見證了父親李顯對母親的刻骨仇恨,他終于明白,小時候,那猶如棄養一樣的待遇是怎么來的。
與大多數帝王不同,李顯很重視親情,對待自己的嬪妃,子女都極有耐心,也愿意向他們展示自己的愛。然而,那恣意播撒的愛,卻一點也不會降落到李重福的身上。
可以說,一直到被踢到均州之前,他都沒有感受到多少來自李顯的寵愛,或許,在李顯看來,他已經足夠疼愛他,可孩童的眼睛是雪亮的,李重福總是立著小小的身子,在兄弟姐妹之間看著,他知道,他們都比他快樂的多。
為了能在皇子公主之間有存在感,他舍掉臉面,緊緊跟在他們的屁股后面,不停搖尾巴。
就算他知道,他們根本不會在意他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可那又如何,只要能黏住他們,就能獲得李顯的關注。
他貪圖的,不過是那一點可憐的父愛。
然而,就連這點小小的心愿,都無法達成。他憎恨李重潤,憎恨他體面的身份,憎恨他的瀟灑高傲。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那灌注在李重潤身上的,來自父母的全心全意的關愛。
因為有了那份愛,才生出那樣的從容不迫,這是卑微的他,如何修煉也不會得到的。
于是,幼小的他,胸膛中就積攢了太多的仇恨,在沒人發現的角落,那些仇恨生根發芽,越加強烈。
于是,他才利用他沒人理睬,沒人注意的有利優勢,化身哥哥姐姐們的跟屁蟲。只是,這個階段的他,心性早就不同,跟隨他們也不是為了換取他們或者李顯的關注,而是為了刺探他們的秘密。
這才有了之后的告密事件,他雖然一時得到了女皇的喜愛,可卻公然走到了父親的對立面,那個時候的他,年紀太小,只知道陷害李重潤,讓他倒霉,自己就會大大的開心,殊不知,自此之后,父子之情徹底斷絕,一直到今天,他如此努力,卻還是無法獲得李顯的重視。
真是機關算盡轉成空,或者說,他也根本沒有多少算計,在他年輕的生命旅程中,幾乎時刻都在被人算計。
無論是皇后韋氏,還是武三思,這些人都在不停算計他,與他們相比,父親李顯倒還真算是仁慈了。
至少,他確實沒有想要從他身上榨取什么,也并不打算讓他倒霉,他們父子走到今天,都是種種誤會偏見堆疊的結果。
美麗的夜,絢爛的煙火,李重福忽然感到一陣幸福,也許,離開才是他的歸宿。
也許,他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不該托身帝王家。
他平靜的走向內室,舉起了刀……
花燈從皇城里一直延伸,沿著筆直的朱雀大道,道路兩旁的里坊之中,各色燈火也漸次點亮,搭配李俊親手燃放的煙火,讓這錦繡輝煌的都城幾成不夜天地。
人人歡笑嬉鬧,好吃好喝,明日也是一年之中法定的休沐之日,從皇族到平民都不必開工,可以盡情的玩鬧。
李顯和韋氏返回內殿的時候,也已經過了丑時,算是玩了個通宵。正當夫妻二人心滿意足,準備安寢之時,孫福祿連滾帶爬的奔了進來。
他慌慌張張的,完全忘記了體統,進殿便喊:“陛下,娘娘,大事不好,譙王,譙王沒了。”
李顯連鞋也來不及穿,就迎了過來。
“你,你說什么?”
他嘴唇顫抖,不肯相信。
“陛下,譙王在府里舉刀直刺,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孫福祿仰著頭,聲音也打著顫。
“不可能!”李顯步步后退,喝道:“太醫,快去傳太醫!”
“陛下沒用了,譙王已經沒氣了,他刺了自己三刀,鮮血染紅了地板,真真沒救了。”
李顯只覺眼前一片金星,天旋地轉。
“陛下!”
就在他倒地的前一瞬,韋氏沖了過來,與孫福祿合力,將他攙扶了起來。
他眉頭緊鎖,眼睛也睜不開,只嘴巴開開合合,不停念叨。
“快!”
“快救他!”
“朕沒想讓他死啊!”
韋皇后看著他難受的樣子,也動了惻隱之心。
安置了李顯,她立刻傳召了太醫,分為兩撥,一撥過來大明宮這邊,平復李顯的心緒,另一撥,則是奔赴醴泉坊,到底要看看譙王的情況。
接下來,她叫來孫福祿,詳細詢問。
“你說說,譙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稟娘娘,具體的,奴也不知道,就在剛才,,譙王府的長史傳來消息,說譙王殿下在內室舉刀自刺,等到他們這些隨從發現的時候,早就沒氣了,身子都開始冷了。”
“現在派太醫過去,恐怕也是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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