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皇后花了近半月的時間調查，結果除了查出幾個宮女在永嘉面前說了幾句鄭婕妤長得好看的話之外，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這事乍一看，就是永嘉爭強好勝，聽說鄭婕妤特別好看，心里不服，想去見她一面，順便找點小茬，挫挫她的風頭，并無任何陰謀推手。

    但長孫皇后一路走到今日，經過了那么多的事，雖不喜爭斗，政治覺悟和本能卻從來不缺，她不相信永嘉一個公主，好端端的會想起去找一個新入宮的婕妤的茬。

    永嘉爭強好勝、不喜有人風頭蓋過她是不假，但若無人刻意在她的面前提鄭婕妤的美貌，不斷的渲染她在宮里的影響力，永嘉又怎會想到來與她一較長短？

    只是在永嘉面前嚼舌根的幾個宮女來歷都很簡單，她們都是貧苦人家的女兒，通過正常的渠道入的宮，經過培訓被撥到永嘉身邊，平常沒有任何不妥痕跡，也不見與外界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往來。

    她們聊起鄭婕妤，看起來完全就是一種正常的后宮八卦行為，畢竟鄭婕妤長得好看，是后宮眾所皆知的事，私下里談論她相貌的人不少，永嘉身邊偶然有人談談也沒什么奇怪。

    一切看起來都合理合理，可越是如此，長孫皇后越是覺得不妥，無它，一切太順理成章了。

    這世上確有許多巧合之事，可巧合到如此不著痕跡，且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引起皇帝和太上皇正面沖突的事，想讓人不多想都不行。

    以永嘉的性子，以太上皇對永嘉的寵愛，當日若不是萬太妃正好在場，真讓太上皇不管不顧的去將皇帝召去，劈頭蓋臉的臭罵一頓，事情會發展成什么樣，還真不好定論。

    “娘娘，這事要不要告訴陛下？我和阿丑分頭查了許久，都查不出什么蛛絲馬跡，鄭婕妤入宮一事，除了咱們立政殿，其它宮里都有人議論，就連韋貴妃的青蘿宮和楊淑妃的蘭秀宮都不例外。”

    “為此，想要查是什么人慫恿宮人私人討論鄭婕妤容貌之事，根本無從下手。”時間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下旬，某日晌午，長孫皇后歇完午覺起來，青嵐走了進來，低聲開口道。

    “不用了，陛下事務繁多，這些許小事就不要驚擾他了，查不出來這事就別查了，明個兒你陪我去一趟大安宮。”長孫皇后聽完之后，沉默了一會，才接話頭。

    “是，娘娘，那關于討論鄭婕妤的事，要不要下令禁止？”青嵐點了點頭，復又問了一句。

    “禁，傳令下去，以后宮人私下里不得隨意談論品評宮妃，違者重處。”長孫皇后道。

    說完這句話，也沒讓青嵐跟隨，取了件保暖的披風披上，走出殿外，一直走到西邊的那片梅林前才停住腳步，望著林中開得正艷的梅花，口中自言自語般低喃了一句：“孩子們都大了，紛爭只怕又要開始了。”

    “娘娘，您在說什么？”跟著她出來的新月和燕秋站在離她有三四步遠的距離，只隱隱聽得娘娘碩了說什么，卻又沒聽清楚，以為有事吩咐她們，不由出言問了一句。

    “沒什么，看到梅花開得好，突生感慨罷了，燕秋啊，如果本宮記得不錯，你是涼州威武郡人吧？”長孫皇后轉過頭來，視線落在燕秋身上，開口問了一句。

    “回娘娘，是。”燕秋恭恭敬敬的答道。

    她現年二十有二，是武德二年進宮的，至今已經十二個年頭了，進宮那年，只有十歲，當時家里遭了大災，活不下去，她被賣入牙行，一路碾轉，最后才入了宮。

    入宮之后，得了訓導規矩的嬤嬤的眼，被精心教養了幾年，又學著斷文識字，一步步成為了有品階的宮女。

    她性情穩重，嘴巴又緊，李世民登基之后，被長孫看中，調到了身邊，如今已是長孫皇后身邊，除了青嵐和阿丑之外，品階最高的四大宮女之一。

    “聽說陰德妃和陰侍郎的祖籍也是涼州威武郡人，你可知道？”長孫皇后又問。

    “回娘娘，燕秋以前不知，直到陛下登基，偶聽宮里的人談論，才知陰德妃和陰侍郎他們的居然和奴婢是同鄉。”燕秋答道。

    “這倒是，宮妃們的出身來歷，若不是聽人談起，一般人確不可能知道，涼州是出人才的好地方啊。”長孫皇后微微一笑，收回了視線。

    她將目光轉到面前的一株紅梅上，揚起手，準備采摘，可纖指落到梅枝上的之后，卻又頓住，最后只輕輕用指尖觸了觸花瓣，就將手收了回來。

    “娘娘可是想摘梅？我來幫您。”新月見狀連忙開口道。

    “不了，這些梅花開得這樣好，還是讓它們呆在自己該呆的地方吧，采摘下來，用不了幾天就謝了。”長孫皇后搖了搖頭。

    “可它們過了花期，在枝頭一樣會謝。”燕秋接口道。

    “是啊，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該謝的時候，總是要謝的，不過，花在枝頭上謝了，最終會落進泥濘里，它能燦放，靠的是樹底下的沃土給予的養分。”

    “燦放過之后，化為養分，回歸它們腳下的土地，此乃反哺之道，總比我們采了回去，放在瓶子里，一點點的枯萎強。”長孫皇后搖頭開口道。

    燕秋和新月聽得心頭一緊，一時不敢再隨便言語，卻在這時候，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母后。”隨著這道聲音，長樂公主的嬌顏從梅林內的一條小徑中冒了出來。

    “長樂，你什么時候過來的？”長孫皇后看到女兒，目光頓時變得溫柔如水，她一邊朝女兒朝招，一手開口道。

    “來了一回了，兒臣正準備采些花回去插上，沒想到就聽到了母親的話，聽完母親的言詞，女兒忽然覺得再采花的話，會有罪惡感，所以，已經決定不采了，喜歡的時候就出來看看。”

    長樂公主砰砰跳跳的來到長孫面前，仰著一張玉雪可愛的嬌顏，朝她吐了吐舌頭，嬌笑著開口道。

    “貧嘴丫頭，這么大的人了，走路還連蹦帶跳的，外面的人都說你懂事，真該讓他們來瞧瞧你的真實嘴臉。”長孫皇后瞧著女兒搞怪的模樣，忍不住伸的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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