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小童抱著常鉞的雙腿,管家哪里是一個正值少年的人的對手,攔了幾下終是沒有攔住。
“這,這可怎么辦是好”管家拍拍手背,在原地急著直打轉(zhuǎn),卻只能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常鉞拾級而上。
他雖然不知道老爺要和那個死囚談什么,但從當時老爺?shù)拿嫔珌砜矗ㄈ皇鞘裁床豢筛嫒说拇竺孛堋?br />
常鉞是公子,被發(fā)現(xiàn)了最多就是一頓打罵。可自己呢,保不齊自此就要被趕出府門。
人都到了半百之年,哪里再經(jīng)得起折騰呢?這么想著,管家?guī)撞脚苌锨埃雮身子橫在了常鉞面前,聲音染了哭腔:“少爺啊,您就聽我一句,這個時候,真的不能……”
常鉞側(cè)耳貼在窗欞上,聞言便一個眼刀飛了過來,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你給我閉嘴。”
見常鉞只是打算做隔墻有耳的事情,管家也便不勸阻了。畢竟,老爺交待的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可又不曾明令禁止連偷聽都是不行的。
此時屋內(nèi)的知府儼然撕下了面具上的偽善,專注于和徐東風談條件:“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徐東風一直故意不吭聲,就是想把知府的耐力耗到極致。此時他才放下手里把玩的布袋,并且將其拋回了知府的懷里:“收下它,我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到時再說條件也不遲。”
這布袋里是什么東西,知府剛拿到手時并沒有心情打開查看,只覺得自己手中捧了一塊比炙烤到皮膚都足以皸裂的烙鐵都還要燙手的東西。
因為他清楚地看到了那紅色布袋上用金銀兩色絲線繡上的圖案,那是一片被熊熊烈火包圍吞噬的連綿青岑。
這樣的圖案他以前便就見過,自然也知道再次遇到意味著什么。是以,一時巨大的錯愕足夠驚得他陷入無止的回憶之中。
此時,突破了所有心里的防范,常知府飛快地打開了布袋,露出里面的兩把鑰匙來。
“這是何意?”怎么會才是兩把鑰匙知府摩挲著鑰匙柄,不過細看之下,不難發(fā)現(xiàn),兩把鑰匙等大,但紋路卻不盡相同。
徐東風聞言也并不解釋,只是淡淡回應(yīng)了一句:“往后你自然會明白的,現(xiàn)在收好便是。”
“是。”知府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在這個死囚面前如此地低聲下氣。
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奇妙,正如眼前的情景。這個死囚丟給知府一個來路不明的東西,然后他就得大開城門地歡迎對方,甚至是在不知對方姓甚名誰的情況下,還需要對其處處禮讓。
知府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卻又只能隱忍不發(fā)。
徐東風只是一直含笑,笑得知府有些毛骨悚然。二人各自肚腸,委實相處得愈發(fā)難堪一些。
還是知府忍不住開了腔:“那個,拿人家的手短,有什么要我干的?”
徐東風這才回身往窗外張望了幾眼,也是做賊心虛,常鉞何時干過這蹲墻角的事情。
借由窗戶紙上被自己戳了一個洞出來的破口,一看到這景象,他立時彎腰貓了下去。
不僅如此,常鉞還擔心管家呆頭呆腦地站到一旁,反而把他給暴露了。
在自己彎下腰身的同時,還不忘一把按下管家的腦袋。
可兩個人就著墻邊蹲下的時候,管家的腰突然閃了一下,但常鉞在身側(cè),他忍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有叫出來,心里還正在為自己的臨危不亂而沾沾自喜。
卻一個抬頭,對上了常鉞投來的嫌棄的眼神:“你身上什么味?難聞死了。”
什么味兒?管家聞言在自己兩只胳膊上聞了又聞。被常鉞這么一提醒,卻有一股異味,著實難聞。
好像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腐爛腐朽味道,“嘔……”又想了幾下,管家慌忙擺手,匆匆作別:“少,少爺,你可千萬別進去。”
常鉞不太耐煩,索性擺了擺手。但其實他壓根就沒有聽到管家說了些什么。只因自己的心思早就跑到那屋里去了。
常鉞尋思著,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那個死囚犯應(yīng)該也確定完了屋外有沒有人吧。
可即便如此,常鉞也沒有多大的把握。他緩緩站起身子,一雙眼睛慢慢和窗戶紙上的小破口持平。
徐東風完全背過了身去,說話的聲音不算太低,看來是自以為不會有人偷聽,卸下了心防。
常鉞只聽到他悠悠開口:“知道你眼下還是朝廷命官,這件事由你出面終歸也是麻煩。所以,我不用你去做一些難度大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到一點。”
知府眼底有些神采,忙追問:“哪一點?”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徐東風不緊不慢,儼然他才是上級,知府卻是下屬的樣子。
見狀,常鉞在窗外忍不住啐了一口,輕聲叫罵道:“呸,你個武夫,還玩押韻這一套。”
他實在不知道知府會和死囚犯有何利益沖突,只是沖那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嗅到了滿滿的官官相護的味道。
有氣不知何處撒,只能往自己最擅長,最引以為傲的書本上套了。父親問了哪一點,他就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為押韻是這么簡單的事嗎?
要知道,自己七歲開始便嘗試作詩,但常常因為押韻問題而逃不過母親的一頓責罵。打那以后,常鉞對押韻的要求極盡苛責,甚至達到了一種癡狂的地步。
撒了一部分氣后,常鉞這才心情順暢了許多,接著去聽墻角了。
只聽徐東風又道:“我們要追殺的人就是被貴公子掩護救走的那個人,我只希望,過后我們有什么動作,知府大人萬不要干涉。”
常鉞常鉞認識的人有哪一個不是知府知根知底的,知府飛快思索著所有的可能,不出一會兒,一個名字在腦海中漸漸清晰,難道是他
知府瞪大了雙目:“是林木你們要殺的人是林木”
“什么林木。”徐東風忍不住一聲輕斥:“那個人是平陽侯的世子,如今到了你們羅庭地界,就是想挖出你這種人通敵賣國的證據(jù)。可你倒好,敵人都打到門前了,還不自知。”
知府一個屁股墩摔在了地上,難怪他總覺得那個年輕人住到他們常府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說話也總是云山霧罩的,不曾想,還有這么一層緣故在。
知府拍拍胸口,猛地咽下去一口口水:“還好他走得早,要不然遲早被他挖出證據(j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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