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這皇宮內院的每一條街巷上肆無忌憚地穿過,透過衣領,直接刺入喉嚨一般地刺痛之感此起彼伏。
厚重的盔甲未能防風,冰冷的觸感卻貼上了唯一還保有溫度的肌膚,令人每邁一步都好像墜入了一個又一個寒冷堅硬的冰窟。
如此熬到了宵禁時分,皇宮內外的所有人等按律不得再自由出入。厚重的宮門緩緩閉合,在靜謐的夜里顯得聲音很是笨重,細聽之下,竟還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獸掙扎著醒來要發出的嗚咽之聲。
“侍衛大哥,等等。”夏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濃稠的夜色當中只能聽到這樣一聲氣息不勻的呼喊。
循著聲音,侍衛們紛紛向夜色中的長路望去,只見一個走三步就要晃上一晃的女人如期出現在了路的一端。
夏桑很是狼狽,隨著臨近宮門,她忙抬起袖子以作遮掩。回程的路上,因為時間緊迫,她又心急,竟然一個不慎反身就栽倒在了泥濘的地面上。
瑤嬪給蕭娘娘二人安排的住所本就是偏僻之地,只在荒無人煙的山丘深處建了一間竹屋。瑤嬪答應二人,什么時候她的心愿得成了,什么時候就讓她們離開那間竹屋。
否則的話,想要離開竹屋就是寸步難行。因為那夜的真相究竟如何,捅穿出去對誰都不好。瑤嬪雖也是在拿她的前程和性命做賭,可這一回的賭注卻是押對了。
比起擺脫她們,蕭娘娘和蕭嬤嬤還是無比重視眼下這偶得而來的機遇。更沒有爭個魚死網破的道理。
夏桑一身的傷勢未能好個利索,便急匆匆地往宮門處趕來。暗夜行路,本就容易行差踏錯。
心內再一急,就算是再謹慎的人都難保不會出差錯。更何況是夏桑,她的處事只能說是未雨先綢繆一二,離縝密的心思去做那有條不紊的事情還差了很遠。
泥漿還有一些地表深處未能完全消融的冰雪濺了她的滿衣滿臉,夏桑本已覺得很是丟人的自己,此刻更是沒臉見人。
因而,恨不得將整張臉掩于袖后,本該挺起的后背也有了一些弧度。殊不知,她這個樣子,落入那些侍衛的眼中,反而是一種做賊心虛的表現。
“你什么人”本可以置之不理,但出于職責所在,侍衛還是喝問了一句。
夏桑自覺很是氣結,心內低低地咒罵了一聲。方才出宮門的時候不是都在他們面前顯過自己的腰牌了嗎?
“奴是瑤嬪娘娘宮里的。”這聲底氣十足的聲音一從自己的嘴里傳出去,夏桑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原是她會錯了意,說錯了話。
侍衛們是一早輪過班的,若不是這個原因,他們怕是也沒有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帶著兩個大活人得以出宮去。
“瑤嬪”侍衛將信將疑,但還是留了一些門縫出來:“你可有什么依憑?”
“有,有的。”夏桑喜不自禁,忙湊了近前,再次遞上了自己的腰牌:“奴是瑤嬪娘娘宮里的,今日酉時左右離宮,為的就是置辦一些東西。”
“酉時”侍衛很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時辰的特殊性。
夏桑聽來心內發虛,便是連眼角都在忍不住地微微抽搐,忍不住重復解釋起來:“是,是酉時啊!有什么問題嗎?”
“那個時辰,號稱瑤嬪娘娘宮里人的好像不止你一個。”侍衛的關注點全然不在夏桑的擔憂里面。
“因為奴是瑤嬪娘娘身前伺候的宮婢,所以還有一些要事要奴私下處理。這才讓其他人先回來了。”
她的說辭倒還沒有什么重大的缺陷,夜風灌入口鼻,連五臟六腑都是沁涼一片。便是連侍衛都懶得再多做計較:“以后出入宮門切莫掐著時辰,這實在太過為難我們幾個兄弟。”
夏桑收好對方還回的腰牌,連聲說好。
“交給你辦的事情如何了”凌瑤的寢殿一直未曾滅去亮光,實乃夏桑這一路走來在暗夜中最是特別的一間。
夏桑自然知道,這個時辰還未曾歇息,一定是在等她的回話。盡管平日的凌瑤對她又是苛責又是惡語相向,甚至還動輒打罵,但內心深處,侯府出來的總比宮里派給她的宮婢強上太多,最起碼都是知根知底的。
也就是說,她想要取得凌瑤的信任,除了那個寒霜,幾乎就沒有什么絆腳石了。
“回娘娘,奴已經將人安全送出去了。”夏桑不忘行禮跪拜在地,得到凌玥的指示之后,方才敢抬頭取出從蕭清處獲得的字條:“這是她寫給娘娘的。”
“寒霜,去給本宮拿來。”凌瑤懶懶地斜倚在紗簾之后的美人榻上。雖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簾,但也不難將夏桑的狼藉展露無遺:“怎么搞得這么狼狽?”
也不知這話是故意給她難堪,還是什么其他意思,但夏桑還是很快回話了:“回娘娘,宮門即將落鎖,奴一個心急,不由地就摔了。”
“摔了”寒霜正從她手中接過紙條,因為二人的距離十分相近,寒霜口中的嗤笑之意也就不難發現:“可還真是夠笨的。”
“笨”夏桑的雙眼立時瞪了起來。這在入宮以來,可還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莫說是身邊的寒霜,就是隔了一層簾帳的凌瑤亦是吃驚不少:“你方才說什么?是覺得寒霜說得不對嗎?”
“奴不敢。”夏桑索性垂下頭去,掩去眼中的不滿。她知道,想要反壓寒霜一頭,是急不得的事情。
似是哼了一聲,寒霜憤憤轉身,撩起紗簾,湊到了凌瑤身前:“娘娘,字條。”
凌瑤展開字條,細細讀起了上面的內容。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跪在殿中,雙目盯著被滿是泥垢臟染裙角的夏桑,忽聽得那紗簾里間傳來了一聲很是細碎的嗶啵。
夏桑循聲望去,果見凌瑤將紙條拿在了火上烤,不消多久的功夫,那紙條便完全變成了灰黑色的灰燼。
寒霜負責罩上燈罩:“娘娘。”
寒霜在等著凌瑤下一步的指示。而夏桑久久不敢多有動靜,忍著痛意跪在地上,也是因為凌瑤還沒有準許她可以起身。
“帶夏桑下去洗洗,傳出去莫要丟了本宮的臉。”
隔著紗簾,凌瑤是什么表情,夏桑并看不到。但聽這說話的語氣,想來也是心情大好。應是那蕭娘娘寫的東西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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