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清晨,寒意侵染得迅猛。夏桑一個瑟縮,即便蓋了厚厚的被子衣裳,還是被凍醒了。
“夏姑娘你醒了。”蕭娘娘的面色看上去比昨日還要不好得厲害。
夏桑注意到,案臺上,白色煙氣未散的蠟燭下,那塊帕子上的牡丹已經全部繡好了。
明明昨天晚上的時候還不太成形:“是啊!奴要回宮了。”看來,是為了這個牡丹的花樣,整整一夜未眠才是。
夏桑麻利地穿上了劉伶的一身衣裳,反復確認了不會讓人發現什么馬腳之后,才行禮告辭:“我們娘娘回頭定會重謝于蕭娘娘的,奴就先行告辭了。”
屋外的小院里水聲不斷,那是蕭嬤嬤又從水井里打了一桶冷澈的井水上來,洗著幾件瞧著就很是眼熟的舊衣裳。
一切都沒有變過,好像時間被推回了昨日。夏桑徑直繞過彎著腰身下蹲在木桶旁邊的蕭嬤嬤,對于其人連貫的動作也沒有在意。
蕭嬤嬤忽然撈起一件漿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往空中就是一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卻是灑了剛好路過的夏桑滿滿一身。
雖不至于渾身濕了個透,但也是濕漉漉的感覺瞬間貼緊包裹了肌膚上下的每一寸。冰冷的觸感傳遍了全身,這讓夏桑打了個寒戰,可是彼時自己心里的火氣卻是得了這從天而降的水花的助力,才大漲了起來。
夏桑搓著自己干枯瘦弱的手臂:“你不過是個婆子,憑什么潑我水?”
“夏姑娘真是對不起,老奴頭昏眼花,手腳還不受控制。”現在不難看出,蕭嬤嬤是鐵了心地要與夏桑作對:“要是得罪了您吶,您大可以就此離開。何苦在這里找氣受呢!”
“你!”夏桑想要破口大罵回去,可身后跟來的腳步聲清晰站定。再是不平,她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畢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蕭嬤嬤,你少說幾句。”蕭娘娘隨意抓了案上的一方手帕過來,一邊替夏桑擦拭著裸露在外的皮膚,一邊勸慰著夏桑:“夏姑娘,你也別同她置氣。時辰不早了,還是切莫誤了正事才是。”
知道她們是一伙的,夏桑含糊接過蕭娘娘遞來的手帕,又心不在焉地抹了一把臉上尚還存在的冰水:“奴告辭。”
走出好遠,直到快接近宮門的時候,夏桑才翻出來了帕子,那帕子上的牡丹正是昨夜蕭娘娘臨時繡完的。
不得不說,能當娘娘應該還是有什么一技之長的。就拿蕭娘娘來說,這女工技藝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什么時候出宮,再什么時候入宮,都是提前算好了時辰的。夏桑早早地來到了宮門處,為的是不至于錯過時辰一再陷入被動的局面,可眼下卻只能躲在侍衛們看不見的地方等待著時機。
直至腿也站酸了,倚著墻壁的肩背也乏了,這才恰逢了每日出宮負責采買的一隊人馬要入宮門。
夏桑很快整了整衣襟,快步跟在了隊尾的位置。宮里各殿中總是分工明確,負責著日常主子們所需的一應俱全。
像這樣的隊伍,侍衛們每日都要見過數回。按例查得最嚴,卻最是不嚴的一類人便是他們。
畢竟每一支隊伍,若真要按流程嚴查起來,耽誤了事情,其實這個責任誰都擔不起。
侍衛們分立兩側,逡巡的目光稍顯呆滯,其實他們此時的存在不過只是些擺設而已。出入宮門的宮人,人多人少,只要沒有大量的變動,根本不足以引起他們的察覺。
但即便如此,夏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跟在隊尾的她,連呼吸都變得極其清淺起來。
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進了宮門,掐準了時辰,夏桑不忘將事先準備好的食盒拿在手上,這才繼續裝成劉伶的模樣。
不得不說,即便是陛下親諭又能如何,大部分的人不過都是有眼無珠而已。
一個大活人,青天白日之下,被人互換了身份,還從數只眼睛之下大大咧咧地晃過來晃過去,都沒有一個清醒的人能發覺。
“站住!”夏桑正在自己的心里好一頓嘲笑,未料,還沒有笑夠,一路順順利利的她卻是便被人攔下了。
夏桑不敢回話,更不敢做出什么舉動,便是她的偽裝再好又能如何?男女有別,她一旦開了嗓,這事就是敗露了。
“這什么?”其實向她走來的侍衛不過只是例行檢查而已,可不在其位的夏桑卻并不識得。只當是自己的偽裝有哪里的不妥。
她怯怯地拎著食盒湊了上前,頭卻更低得低,連一句整話都不能回。只是盡量用粗聲粗氣的聲音仿了一下男人該有的樣子:“送膳。”
“送膳就送膳,這么畏畏縮縮的干什么?”夏桑還是引人注目了起來。
幸而一夜未歸的夏桑在這里并不是孤立無援,一直等著她的寒霜彼時從遠處過來,催促著她道:“你們御膳房今日行事好不利落,娘娘都餓了。”
侍衛這才松了口,退了半步,往旁邊讓出了一條路來。
夏桑欣喜地拔步離開,卻忘了樂極生悲的告誡。她并未注意到一大團白色的柔軟的東西從自己的袖口當中滑落跌到了地下。
最是靠近夏桑的侍衛眼尖,蹲下身子撿起了那方白色的帕子,拿捏在手里還忍不住掂了一掂:“這什么情況?一個男的,還藏這種東西?”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另有侍衛湊了過來,很是無所謂的態度:“宮里私相授受的事情還少嗎?這年頭,便是一個太監都能有對食。”
“也對。”侍衛摩挲著上面的牡丹花樣,不知道自己的嘴巴都快翹上了天:“你別說,這不知道是哪個宮女,手還真巧。你看上面的花樣,針腳真叫個細啊!”
“細?細也不關你的事。”另來的侍衛明顯志不在此,他只關心這帕子來得是如何的莫名其妙:“說實話,這帕子如何處理?”
要還回去嗎?是私人的物品,那來人不過也是御膳房派來送膳的,他們就這樣吞了一塊帕子,其實是說不過去的。
“那等他出來再說。”侍衛將帕子在手間攥了一攥,話是這么說的,可是心里居然有點不大樂意。
堆滿了雜物的房間里,終于聽到了吱呀一聲,緊接著便是從那門縫當中漏進來的一縷一縷金色纖細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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