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張麟琳

    遠在京都的張家，這幾天也是很熱鬧。

    張母第五次抓起了電話，打給她認識的那個主任，這次終于有人接了電話，卻是告訴她，一切已經(jīng)無可改變，已經(jīng)報到了，讓她服從組織安排。

    孫敏華頹然地撂了電話，癱軟在了沙發(fā)里。

    門外，穿著一身紅白格子布拉吉，套著件白色開衫的嬌俏少女唱著喀秋莎，蹦蹦跳跳地進了屋。

    估計是沒想到屋里有人，等看到沙發(fā)上的人時她被嚇了一跳。聲音立馬卡在了嗓子眼兒里，更加因為孫敏華此刻那一臉兇相地看著她而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會兒，張麟琳才摩挲著手背上的雞皮疙瘩，小聲道：

    “媽，您……您沒上班啊？我，我先回屋了。”說著，她低著頭就想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跑。

    “站住！”孫敏華兩眼如刀子般瞪著張麟琳，人更是像塊僵硬的鐵塊，站起身一步步向著張麟琳移動著。

    “是不是你？”孫敏華最近都在忙著兒子的事情，有幾次見到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也沒有在意，想著反正也要去鄉(xiāng)下了，就讓她任性幾天算了。而因為愧疚，她還特意多給了張麟琳三十塊錢，讓她可以去買點兒厚實衣服，還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想著畢竟虧了這個孩子，就算是補償吧，鄉(xiāng)下冷，條件又差，有錢傍身總好過去了兩眼一抹黑。現(xiàn)在想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什么是我？”張麟琳明知故問，可心里卻暢快非常。憑什么本來是哥哥的下鄉(xiāng)名額，要讓她頂替去，她還小呢，初中還沒上完，她媽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少給我裝傻，是不是你，換了你哥下鄉(xiāng)的名字？說！”孫敏華的表情扭曲著，心里著急著，又有著一絲無能為力。

    “什么我換了下鄉(xiāng)的名字，明明是你換的，本來這個下鄉(xiāng)知青的名額就是我哥的，憑什么讓我去。怎么家里有什么好事兒沒我的份兒，但凡這種倒霉催的都是我……”張麟琳心里也來了火，她也想開了，反正她已經(jīng)豁出去了，現(xiàn)在木已成舟，就是她媽再折騰又能怎么樣，張麟陽已經(jīng)報到了，她媽再有本事，還能把男的換成女的嗎？現(xiàn)在外面那些人正愁抓不住他們這種高干家庭的小辮子，她就不信，她媽還能為了兒子不要這個家了。想到這兒，她便掩飾不住那有些得意的表情。

    “你這個賤丫頭！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你都干了什么，讓外面的野男人給你和你哥換了名字？”

    突然，孫敏華的眼睛亮了一下，那道光寒如刀鋒，看著都覺得滲人。

    “是不是？是不是曲大胖那個蠢兒子？你怎么就那么賤，從前你是怎么說的，說人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人家蠢笨如豬，還想占你的便宜，現(xiàn)在呢？你說！你都干了什么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娼婦，你哥身體不好你不知道嗎？他那樣的底子去了鄉(xiāng)下，還能有好嗎？你怎么那么狠的心？！你這個賤貨！小婊子！……”

    孫敏華已經(jīng)氣瘋了，她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她現(xiàn)在正在罵著的是她自己親生的女兒。

    而且，隨著惡毒的痛罵，巴掌一下下打在了張麟琳的臉上，身上，接著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孫敏華像是瘋了一樣，邊罵邊撕扯著張麟琳的衣服：“你這個賤人，怪不得穿成這樣出門，你拿著我的錢，勾引著外面的野男人，害了我兒子，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省得你活著禍害全家！……”

    “夠了！”張麟琳看著對面狀似瘋癲的女人和自己被扯壞的新裙子，一顆心碎成了冰渣。她早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里不受待見，她早就該死心了不是嗎？

    她爹在部隊常年不在家，她媽一心只有她那個弱不禁風(fēng)裝模作樣的哥。家里什么好的都是她哥的，什么破爛沒人要的才是她的，這些她都不爭，這些年形勢不好，家里的幫傭也走了，臟活累活她干了不少，可他家那位大少爺呢，十指不沾陽春水也就算了，次次他爺奶來了，第一句話準是他家大孫子吃苦受累受委屈了，讓她這個做妹妹的要讓著哥哥，誰讓她哥哥身體不好，底子虛呢。

    呸！憑什么？！底子虛就更應(yīng)該響應(yīng)號召，到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才對。

    “反正已經(jīng)這樣兒了，您愛怎么著怎么著吧，大不了就是搬出去，反正曲天寶巴不得的呢，看到時候毀的是誰家的名聲。我勸您還是給我爹報個喜訊吧，他聽說他兒子改邪歸正居然響應(yīng)號召下鄉(xiāng)當了知青，指定特高興，肯定夸您有覺悟，有思想，是名好同志。”

    說完，張麟琳看也不看她媽那鐵青的臉色，通通通跑上了樓。她忙著呢，曲小胖說了，明天就能去街道上班了，她可得好好捯飭捯飭……

    蘇瑤這邊可也沒有閑著，她一直琢磨著他們畜牧隊可能被人鉆的空子，當年她一直被關(guān)在老蘇家干活，知道的情況并不多。

    只是，當時羅天重在批·斗的時候被人打折了腿，她是知道的，還是蘇強大嘴巴回來當炫耀一樣講給他聽的，他還說他也上去砸了一石頭，說那個老流氓當時就被打破了頭。

    老流氓是什么稱呼，蘇瑤如果不是前世看到了羅天重風(fēng)光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那樣一個鐵骨錚錚的軍人會和這么個骯臟的稱呼擺在一起。

    對了，也許是自己記錯了，不是逃避勞動，而是……男女問題？

    蘇瑤有些坐不住了，因為她想到這一次知青中間的那個女人。

    當年她一副不肯回憶知青生活的片段，可蘇瑤明明記得，那個時候，那個叫聞雪的知青在桃山村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不但當上了縣里宣傳隊的骨干，而且和幾個知青，還有村里的干部關(guān)系都不錯，很多人為她說話，所以，她是第一批回城的知青，而且，后來看她的樣子，生活得很富足。

    會不會是她呢？

    蘇瑤想著心事，站在后院兒低頭琢磨著，沒注意一團肉球滾到了她的腳邊。

    蘇瑤低頭去看，卻是一條小狼崽兒，吃飽了之后的兩條小狼崽也有了玩兒的精力，蘇楠帶著小狼崽正在她身邊不遠處看著它們滿地上打滾鬧著玩兒。

    看著自家弟弟的蘇瑤，目光立馬變得柔和起來，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腦袋，剛想說點兒什么就聽見前院的大門響動。

    蘇瑤急忙跟弟弟打了招呼往前院兒跑，卻發(fā)現(xiàn)進來的是一個長相老氣的年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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