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一路上，都是小妖歡快地在說，北璽只是輕聲應著。
兩抹靈魂行走于無盡星海，孤寂卻又互相陪伴。
但，從始至終，北璽身上那種直擊靈魂的痛楚，都不曾減輕多少，她卻也只是淺笑著隱忍，將所有不好的情緒都在小妖面前隱藏起來。
靈魂心臟不全……
北璽搖著頭輕輕苦笑了一下，她何止是身體殘破不堪，就連靈魂都不能補全。
可她不后悔，她想要在這個世界里活下去，哪怕是多活一天，她都愿意付出更多的代價。
活著……
對如今的她而言，是一個多么具有誘惑力的詞。
華國，上京，醫院。
北櫟守在女兒病床邊上，看著床上依然不肯睜開眼睛的小人兒，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寶貝，你該醒過來了，你已經睡了六天了……”
從她昏厥的那一天算起，到現在，小姑娘已經在病床上這樣安安靜靜地躺了六天了。
期間沒有睜開哪怕一次眼。
北煜走進來，將手上拎著的午飯放到病房里的小桌子上。
“爸，先吃飯吧，吃了去休息一會兒，妹妹這里我來守。”
少年平日里溫潤清朗地眉宇間，此刻卻縈繞著化不開地濃郁戾氣。
北櫟看一眼雖然年齡依然幼小，卻已然可以獨當一面的兒子，無聲地點了點頭。
北煜代替父親守在妹妹床邊，看著床上的人兒。
才短短六天，她就已經消瘦地不成樣子，從前臉上本就沒有什么肉，卻會襯的她精致完美。
可現在，一眼看過去，小姑娘的兩頰都陷了進去，能夠看到她臉上稍微凸出的骨頭，緊閉著眼，任誰一看都能看出她的身體，處于一種健康極度缺乏的狀態。
北煜目光移到妹妹扎著枕頭輸液的手背上，瞳孔更是猛地收縮，心疼地像是突然停止了呼吸。
那只手……不對，應該說她的兩只手。
兩只手上都布滿了青紫地針眼，就算醫生從未扎錯過地方，六天下來，她的兩只小手都根本不能看了。
本來就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因為皮膚太過白嫩，每次被扎后，手上都會留下愈發顯眼的針眼和淤青，一處又一處，小手上幾乎找不到幾處完好的皮膚了，刺目至極。
可是，這么疼了，為什么還不醒呢？
北煜守了北璽很久，他收到妹妹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瘋了一樣地趕回來，然后看著昏迷不醒地她心痛欲絕。
所以，他總是盡可能地多守著她，他雖然知道祈禱無用，還是隨時都會祈禱，讓上天保佑他的妹妹，不要讓她再受這么多的苦了。
可是上天……
北煜煩惱頹然地閉了閉眼，上天怎么會聽到他的祈禱，就算聽到了，它怕是也更想將他最好最好的妹妹帶走吧？
不，沒有人可以！
誰都不行，哪怕是上天呢！
誰都不能帶走他妹妹，不可以！！
北煜頭枕在北璽的床邊，盡管熟睡，一只手也仍舊輕輕地握著北璽沒有輸液的那一只手，溫柔小心地握著。
好像這樣，哪怕北璽只是動了一根手指，他都能夠一瞬間醒過來，讓妹妹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可惜。
他沒有等到北璽醒過來，她連一根手指都不曾動過。
反而等來了方寅。
方寅記錄完所有數據后，通知了在醫院的北櫟北煜和北頊，然后將手里屬于北璽目前的身體數據拿給他們。
“今天晚上過了，就是第七天了這六天里面，璽兒都是靠輸營養液在維持身體的基本機能，但現在看來，狀況顯然極為糟糕。”
方寅頓了頓，而后冷靜地近乎殘忍地繼續說道：“如果明天早上她依然沒有醒過來……她的身體就會像沒有了靈魂一樣，開始停止運行。”
“家屬做好心理準備，一旦她沒有醒過來，這人間，就再也留不住她了。”
說不好聽點，就是她明天醒不過來，就等于已經死了。
“很遺憾地告訴你們，病人的身體狀況，就連成為植物人，都不允許。”
方寅說完這些話，冷漠地收起手里的文件紙筆，然后繞過徹底呆愣住的三個人，走到北璽床邊。
幾乎是在看到小姑娘的瞬間，方寅的眉眼神色就都融化柔和起來，他從白大褂的兜里，拿出一顆淡藍色的水果糖，輕輕放進小姑娘無意識攤開的小手里。
“璽兒，哥哥等你醒過來。”
“你就是奇跡，我信你會挺過來的……”
“雖然真的很痛苦，但是，一定要活著，好嗎？”
平日里拿慣了手術刀的手，白皙，纖長，骨節分明。
此刻輕輕覆上小姑娘愈發死寂的眉目，那里再也沒有曾經的溫柔模樣了，只是緊緊地蹙起，看的人心疼地想替她撫平。
方寅觸碰到后便收回手，而后垂眸看著近乎了無生息的小天使，勾起一抹溫柔地笑。
“晚安。”
晚安，明天見。
深夜，四周寂靜，只有幾個大男人的呼吸在這間病房里此起彼伏地輕輕響起。
北家三代的男丁，此刻誰都沒有睡，或坐或靠地守著病床上的小姑娘。
他們沉郁地布滿血腥的雙眼，直直地，一眨都舍不得眨地，近乎貪婪地看著病床上依然帶著氧氣罩，眼眸緊閉地小姑娘身上。
他們眼睛看到干澀酸痛，都不敢眨眼。
就怕一眨眼，還被他們守著的小姑娘就會突然離開了。
連聲招呼都來不及同他們打。
天微亮，病房里依然一片死寂，三個男人眼中，卻逐漸地染上了一層層絕望。
北頊控制著自己顫抖的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給家里人打電話吧，讓她們……都過來。”
過來，見他們的寶貝一面，這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爸……”北櫟張了張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他得用畢生地冷靜克制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可此時此刻的他，疲憊，脆弱，絕望……
“……打吧，說不定……等她們來了，我的寶貝孫女兒正好醒過來呢……”
“主人，怎么辦？我們……進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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