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敢吶……”
孫亞莉看著近在咫尺的房門，手微微顫抖著向前探探，又迅速收了回來。
仿佛推開那扇門，所面臨的就是洪水猛獸，走進那個房間，就會墜入深淵地獄。
“王哥，要不然，您……”
孫亞莉看向了后面扛著攝像機跟拍的攝影師。
攝像師一言不發，退到了十步開外。
“唉……”
孫亞莉深深地嘆口氣，覺得腦殼疼。
在《變形計》節目組里待了三年，她見識過形形色色的城里孩子，但如此叛逆暴躁、動輒打人的女孩，林疏月還是第一個。
“如果這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親手把她掐死，至少也要送進少管所……”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被指派跟著她……”
孫亞莉想著，心里鼓了鼓勁，又給了小侯一個“保護我”的眼神，抬手向著那扇木門敲去。
吱呀——
手還未落在門上，門就自己打開了。
“媽呀！”
孫亞莉嚇了一跳，尖叫一聲，跳了起來，又踉蹌著向后連連退出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小侯連忙伸手扶住孫亞莉，只不過自己也覺得心底發慌，目光閃爍地抬頭看去。
那里，林疏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孫亞莉和小侯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攝影師的腳步也下意識地又向后挪了挪。
“兩個傻帽……”
林疏月翻了個白眼，不理他們，目光在院子里掃了一圈，發現一個臟兮兮的塑料盆子。
撿起來，拿到水缸邊，先舀了水把盆子刷干凈，然后又舀了半盆水，蹲下來開始洗頭洗臉。
“她這是……”
孫亞莉和小侯怔了半天，才堪堪反應過來，兩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不遠處的林疏月。
“沒發飆……轉性了？”
“怎么可能！肯定是幾天不洗太難受了吧，我猜她洗完臉就會來找我們要化妝品！”
“啊？孫姐，那我們怎么辦？”
“讓她找導演要唄，反正東西就在導演那兒呢，要打也是打導演。”
“……這樣不太好吧？”
“那待會兒你直接對她說不給？”
“額……這個這個……我覺得，導演的水平更高，說不定能勸得住她……”
兩個人在這邊嘀咕著，不遠處的林疏月也在嘀咕。
“我的天，這張臉上到底都抹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盆子里的洗臉水已經渾濁不堪，完全看不到盆底了，還散發著輕微刺鼻的惡心氣味，簡直如同下水道里的污水。
洗了差不多十分鐘，換了三次水，才終于算是把頭發和臉洗干凈了。
“舒服啊……”
干凈清爽的面部，每一根毛孔都在暢快呼吸著大山里的新鮮空氣，比抹著厚厚粉底的時候不知道要舒坦多少。
又刷了個牙，她走向已經凝望她許久的兩個人。
“孫姐，她來了……”
“小侯你往前站點……”
“孫姐我不敢……”
“她肯定是來要化妝品的，讓她去找導演……”
“你對她說吧，我不敢。”
“剛才敲門的是我，現在輪到你了。”
“……”
看著走得越來越近的林疏月，小侯猛地一咬牙一閉眼，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化妝品在導演那里！你要找就去找導演！我們也沒有辦法！”
“？？？”
林疏月怔在那里，晃了晃神才反應過來，心中無語，表情冰冷：“喂，去哪里吃飯？”
“化妝品在導演那里！你去找導演……額……吃飯？”小侯瞪大了眼睛。
“腦子有病！”林疏月又罵了一聲，不再問話，而是循著一道帶著微微焦糊味的淡淡飯香來到了廚房里。
這戶人家的廚房，其實也就是一個茅草屋，連門都沒有的屋子里，除了被煙熏得黑黢黢的灶臺和一口大鍋之外，就是一個油膩到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木桌。
此時的桌子上，擺著四碗米飯和一碗黑乎乎的醬菜，其中兩碗米飯被兩雙臟兮兮的小手捧著。
兩個比飯碗大不了多少的小腦袋。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男孩大概有七八歲，女孩要更小一些，只有四五歲。
其實林疏月也是來到這里的時候聽導演介紹過，才知道他們的年齡，否則如果只看體型和個頭的話，會覺得他們比實際年齡要小一兩歲。
生活窮困，他們平時吃的東西都只是為了填飽肚子，眼前的米飯和咸菜，幾乎都算是改善伙食了。
因為平時，他們連頓頓米飯也吃不到，往往只能是用一點大米摻著地瓜煮粥喝，一兩個月不見葷腥都實屬正常。
營養匱乏，使得他們比起城里同齡人要瘦弱矮小許多。
雖然只有米飯和咸菜，兩個孩子還是吃得噴香，臉上沾著飯粒。
不過在林疏月走進來的時候，兩個正吃得歡快的孩子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用怯怯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昨天早上，他們給林疏月送去一碗地瓜粥，林疏月卻嫌棄地瓜粥太難喝，掀桌摔碗，把兩個孩子著實嚇得不輕，尤其是小女孩，哇哇大哭了好半天。
此時見到林疏月，他們又想起了昨天恐怖的場景，心生畏懼。
林疏月心中輕嘆口氣，雖然她還在扮演叛逆的性格，對導演組的人罵罵咧咧，但看著眼前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卻是半點都狠不起來。
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導演組就向她介紹過這家的情況。
母親早逝，父親一個人在外打工養家，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短短幾天，平時家里只有三個孩子自己生活。
年紀最大的姐姐，也就是和林疏月生活互換的孩子，比林疏月小兩歲，今年剛剛讀初一，平時她一邊在鎮上讀書，一邊挑起了照顧弟弟妹妹生活起居的重擔，扮演著長姐如母的角色。
眼前的這兩個孩子，則分別是開學后就要讀二年級的弟弟，還有未到讀書年齡的妹妹。
雖然姐姐極力在照顧著他們，但畢竟姐姐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平時還要讀書、干農活、做家務，也不可能像成人一樣把弟弟妹妹照顧得面面俱到，所以兩個小孩子也都非常早熟懂事。
如果沒猜錯的話，眼前的這頓早飯，就是兄妹二人自己做的。
兩個人的手上臉上，還帶著燒火時沾上的灰土。
可憐的、懂事的，讓人心疼。
“姐姐，吃飯……”
妹妹鼓起勇氣，把一碗米飯向林疏月推了推，輕輕地、怯怯地說了一句，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但當林疏月看過去，又匆忙低頭避開。
林疏月低頭，看看那煮得發干、還有些焦糊的米飯，以及黑乎乎、沒有一點油腥的醬咸菜，眉頭皺了起來：“就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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