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誤會我是斷袖。”顧玨清有些忍俊不禁,“既然他要這么想,那就隨他去。”
顧久大概是發覺了她跟衛長琴之間不同尋常的感情。
“爺放心吧,他這人嘴巴嚴得很,只是找我私底下說了,并且還囑咐我不要泄露出去,我們都不會再向其他人提起。”
“對于你們,我自然是放心的。你慢慢吃,我還有點事情要去辦。”
顧玨清離開了顧桃紫的臥房,吩咐下人去準備馬車。
她要親自去一趟天牢。
……
火光暗淡的牢獄之中,潮濕與塵埃的氣味在空氣中浮動。四壁掛有明黃色的火把,為冰冷寂靜的囚室點燃一絲暖意。
茂姜躺在干草鋪的榻上悠悠轉醒,看見眼前有兩道人影晃動。
“茂大人,吃飯了。”
走在最前邊的人蹲了下來,把飯盒從牢房鐵欄的空隙遞了進去。
茂姜坐起了身,目光越過送飯的獄卒,看向獄卒身后的人。
“顧大人。”茂姜連忙下了榻,走到了牢房邊緣,“大人,下官是冤枉的,下官沒有害你,陛下說您遭到小人陷害,相關的人全都要抓起來,我雖然牽涉此事,但我……”
“你別急,先坐下來。”顧玨清淡淡道,“邊吃飯邊說吧。”
被顧玨清這么一說,茂姜也聞到了空氣中的飯菜香味,低頭一看飯盒。
這一頓飯菜,倒挺豐盛的。
牢里的飯菜通常不會有魚有肉,除非受到特別的關照。
上一頓飯還挺寒磣,這一頓卻截然不同,莫非……
“顧大人,您吩咐獄卒給我加菜了嗎?”
顧玨清聞言,挑了挑眉,“所以讓你邊吃邊解釋,別等菜涼了。”
茂姜只好坐了下來,拿起了飯盒。
獄卒已經走開了,顧玨清便可以放心地問問題。
“你悄悄給桃紫塞了字條,上面寫著小心太子,具體原因卻沒有多說,這是為何?”
“下官和太子只是偶然相識,起初,看在他是異國貴客的份上,給他遞了肉串,只不過是想客套一下而已,哪知道會被他揪著問話,他向我打聽您的事情,還給了我銀票當見面禮,當時我們所在的地方,是清樂園最高的那座樓臺,樓臺上只有他和他的隨從,如果下官對他有任何不敬之處,恐怕會被他教訓,下官當時并不想得罪他,便裝作貪財,收了銀票,假意答應他提出的條件,然后悄悄給顧大人你捎信,好讓你有所提防。”
茂姜說到這里,嘆息了一聲,“太子叫我約您出去,把您忽悠到君悅樓之后,又叫我派人去給衛相報信,他根本就沒有告訴我他想做什么,我卻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走下樓臺的時候,他的隨從就盯著我了,我也不好直接去找您,當我意識到自己被人監視的時候,就想著甩開那人,可那人實在不好甩,偶然經過廚房,我看見廚子拿筆在記食材,便走過去借了筆寫字,趁著那人沒進廚房就趕緊收好紙條……”
“之后,你裝作不經意地和桃紫擦肩而過,把紙條悄悄塞給她了。”
顧玨清笑了笑,“雖然你是出于好心,但你可能沒有意識到,無論你有沒有報信,都并不影響孟昊軒的計劃,他本來就是想借著你的名義來約本相,若他本人約,本相根本不會理,可換成了你,本相就會理。你報了信又如何?孟昊軒的具體計劃壓根就沒有被泄露,你報了信之后,本相就更想見到你了,所以,他逼著你約本相出門,本相一定赴約,因為本相擔心自己會錯過什么消息。”
“顧大人,我明知太子想要對你不利,卻根本無力阻止。他說,若我不聽話,他就不能保證我家里人的安全了……我如今身在牢獄,也并不能把他供出來,他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是死士,嘴巴硬得很,不會出賣他,我只能跟審訊的刑部尚書說,是被一個神秘人給要挾,神秘人是誰,長什么樣?我都不知道。尚書大人還沒有對我用刑,說是要去請示陛下,若陛下要用刑,他也不能手下留情。”
“放心吧,陛下那里,本相去給你求情就是了。”顧玨清慢條斯理道,“本相分得清是非黑白,你雖然受孟昊軒的逼迫忽悠本相去了君悅樓,可你的內心并沒有背叛,本相也沒有被他陷害成功,這件事情就不會跟你計較了,只要你的內心始終站在我的陣營,我可以保你平安出來。”
拉攏人心,得恩威并施。
需要讓對方明白,背叛自己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向著自己會有什么樣的獎賞。
茂姜雖然給孟昊軒的計劃推波助瀾,原因卻不是見利忘義,而是不得已。
這次把他從牢獄里保出來,他心里肯定會記著這份人情。
“顧大人,當真愿意保我?”茂姜望著牢獄外的人,目光中帶著幾分希冀。
“你看本相的表情,像是在騙你嗎?”顧玨清道,“陛下對本相還是很信任的,本相保你,絕非難事,記著本相這份人情,將來可不要見利忘義。”
“顧大人放心,不管過去還是將來,下官都以顧大人馬首是瞻。”
“嗯。”顧玨清點了點頭,又問,“太子都跟你打聽些什么了?”
“打聽您和衛相之間的關系。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打聽這個。”
顧玨清蹙眉。
孟昊軒竟然打聽她和長琴……
孟昊軒此次的計劃,是想讓左右丞相發生茍且之事,并且被皇帝抓個正著,事情一旦宣揚出去,左右丞相的名聲也就完了,官職大概也保不住。
這個世道的人,對于斷袖之癖的接受程度可不高,身份越高的人,越不能做違背世俗的事情。
孟昊軒絕不可能知道她是女子,如果他知道這事,直接揭穿她就行了。
所以……他是打心里認為,顧相與衛相是斷袖。
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或者,他是從誰那里知道的?
知情者幾乎都是自己人,應該不會泄露出去。
她和衛長琴在人前可并不曖昧,曖昧的事情都是私下無人的時候才做。
難不成什么時候被孟昊軒給看見了……
也不對,他又沒長著千里眼。
她堅定地認為不是身邊人泄露出去的,那么,暫且就猜測是孟昊軒自己發現的好了。
顧玨清開始在記憶中搜尋,她和衛長琴每次親昵的地點。
衛府、顧府、這兩個地方,算是絕對安全的。
還有就是清樂園后院。
姑且認為這個地方是最不安全的好了。
她忽然想起,茂姜剛才說,和太子談話的地方是清樂園最高的那一座樓臺。
他們談話的時間,和她收到紙條的時間,間隔應該是很短的。
那段時間,她和長琴的確在后院的涼亭里親昵,趁著附近沒有人,勾肩搭背,包括親吻額頭……
屬于極其曖昧的舉止,一旦被人發現,就可以認定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純潔。
當時長琴堅定地說
“我的耳朵靈著呢,若有人靠近,一定能夠聽得見腳步聲,再說了,你的管家不是在附近放風嗎?要是有人走過來,她一定會及時過來通知。”
他們提防了周圍,卻沒有提防高處。
“也不對……他的視力怎么可能那么好。”顧玨清嘀咕道,“那么遠,能看見就有鬼了。”
清樂園的地形,她很熟悉了。
最高的樓臺,到后院涼亭,能看見人臉嗎?
連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在人的肉眼里,估計也就比芝麻大一點。
“顧大人,您在說什么?”茂姜聽見了顧玨清的嘀咕聲,問了一句。
“茂姜,你剛才說,你們是在最高的那座樓臺談話對嗎?你們在第幾層?”
“正是最高的那一層,最高處看風景是最好看的。”
“那么,你們所在的位置,是不是幾乎能看到整個清樂園的分布?”
“大概是的。”
“能看到后院的花草樹木跟涼亭吧?”
茂姜想了想,說道:“雖然有點兒遠,但還是能夠看到亭子的輪廓。”
“能看到亭子里的人嗎?”顧玨清挑眉,“包括長相。”
“這怎么可能呢?”茂姜毫不猶豫地回答,“太遠了,不可能看得清人,那樣的高度和距離,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的。眼神不好的可能連人影都看不到。”
眼神好點的,能看到視野里小小的人影在動。
至于看長相?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你說得不錯,那樣的高度和距離……太子沒本事看到涼亭里的人,除非他長得不是人的眼睛。”
茂姜聞言,問道:“顧大人,您是不是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了?”
“沒什么,就算被他看見了,他也沒證據,如果他現在跑去陛下面前說,陛下一個字都不會信。”
龍祁世對孟昊軒的厭惡程度,基本上已經到頂了。
對孟昊軒的印象大概就是:色膽包天,鬼話連篇,早該入土。
當一個人的人品被極度厭惡時,說真話也沒用,除非能拿到鐵證。
所以……她并不擔心孟昊軒去造謠生事。
“我大概是想得有點多了,剛才腦子里還蹦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覺得這世間可能有奇跡,或許有人的視力夠突破正常人類,隨即又覺得不可能,與其懷疑他視力好,倒不如懷疑他手上有什么寶物……這世上有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把視野中所看到的景物放大呢?”
如果是她上輩子生活的那個地方,這種寶物一點都不稀奇,有錢就能買到。
可是這個時代……落后了幾千年啊。
這是一個沒有高科技的時代,一個連交通都不便利的時代。
“把視野中所看到的景物放大?”茂姜的聲音傳入耳中,“這種東西,我倒是有聽說過,但是還從沒親眼見過……”
“你說什么?真有這種東西?”顧玨清的心情頓時振奮,“你從哪里聽說的?傳言里的這種東西,在什么地方有?”
“顧大人,傳言不一定屬實,下官也不敢保證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像傳言里說的那么神奇,傳言偶爾會有夸大成分。”
“無妨,你就說說,你聽到的傳言是什么樣的?”
“有一種像琉璃一樣的、扁圓的珠子,表面呈弧狀,雖然長得像琉璃,卻比琉璃更加清透,而且不易碎,此物有一個大氣又好聽的名字,叫乾坤珠。聽說,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稀世珍品,可遇而不可求,這東西之所以稀罕,就是因為能觀遠,把它放在眼前,看遠處的東西,就像看近處的一樣,比人的眼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下官聽到的傳言就是這樣,顧大人不要全信。”
“乾坤珠……”顧玨清伸手摩痧著下巴,“我也好想要這個東西,真是懷念啊。”
“懷念?顧大人這話聽起來,像是見過似的。”
“本相小時候見過類似的,那東西和你描述的差不了多少,本相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這樣的東西了,在我的家鄉,它不是珠子,而是鏡片,鑲嵌在管狀物內,稱為望遠鏡,多簡潔明了的名字?”
“鑲嵌在管狀物內?”茂姜怔了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下官與太子說話的時候,看見他的手邊放著管狀物,里面似乎有什么晶瑩的東西,下官根本沒看清,太子就用袖子掩蓋住了,顯然是不愿意讓我多看,要不是顧大人剛才提到管狀物,我還真想不起來,顧大人剛才不是在懷疑太子殿下的眼睛不正常嗎?依下官之見,他手上可能就擁有您說的望遠鏡?”
顧玨清從驚詫中回過神,忽然勾起了唇角,“果然……他手上還真的有這東西!茂姜,本相真的要感謝你了,委屈你在這牢里再呆一呆,本相會盡快保你出來。”
“多謝顧大人。”
“不客氣。”
顧玨清離開了天牢,嘴角依舊掩飾不住笑意。
乾坤珠……
這么好的東西,怎么能讓那個人渣擁有呢?
想到這里,顧玨清朝著車夫說道:“等會兒在衛府外停一停。”
……
顧玨清見到衛長琴的時候,他和神墨坐在大堂里對弈。
“你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衛長琴望著滿面笑意的顧玨清,不禁問道,“遇上什么好事了?”
顧玨清呵呵一笑,“我看上了孟昊軒手里的一樣東西。”
衛長琴道:“什么東西?讓你這么感興趣。”
“你們聽說過乾坤珠嗎?”
“乾坤珠?”
“乾坤珠?”
對面的兩人異口同聲。
顧玨清看出了他們臉上的驚訝,“看來你們都聽過,如果你們沒聽過,就應該是好奇,而不是驚訝了。”
“他手上竟然有這個東西?”神墨說道,“乾坤珠,最早是在天域國周邊的小國被人發現,小國的國君擔心珠子容易遺失,就把它鑲進了能伸縮的管子里,又名乾坤鏡、千里鏡。因為這東西能看到很遠以外,仿佛遠處的景物浮現在眼前,很神奇。這東西十分稀有,一旦被發現,最后幾乎都會流連在皇室的手里,在民間壓根就找不到。”
“孟昊軒手上就有一個。”顧玨清挑了挑眉,看向衛長琴,“他大概是借著這個東西,發現了咱們之間的貓膩,站在清樂園最高的樓臺,用乾坤鏡看后院涼亭,不管咱們在做什么,都落在他眼睛里了。你說你的耳朵敏銳,能夠聽見附近的腳步聲,可你防不住乾坤鏡的偷窺啊,咱倆的關系在他那里算是暴露了,不過還好,皇帝陛下已經不信他的鬼話了。”
“這么好的東西,放在他那里可惜了。”衛長琴對上顧玨清的視線,淡淡一笑,“小清,我搶過來給你做聘禮,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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