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而簡潔的房屋之內(nèi)，彌漫著一陣食物的香氣。
顧玨清望著眼前的那碗紅棗蓮子羹，用湯匙舀了一勺嘗了嘗，隨即轉(zhuǎn)過頭，朝著身旁的人笑道：“長琴，桃紫的手藝似乎比你好了點兒，你要不要嘗嘗看？”
衛(wèi)長琴聽著這話，懶懶地抬了抬眼皮，“明知道我喜歡聽好話，還要拿我的手藝跟旁人比較，你故意的？”
顧玨清挑眉，“實話實說罷了，你若不信，吃一口試試？”
“你自己慢慢吃吧。”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還沒走近，聲音就已經(jīng)傳了過來
“相爺，宮里來人了，陛下召您立刻進(jìn)宮，半點兒都不能耽誤！”
顧玨清聞言，放下了手里的湯匙。
立刻進(jìn)宮，半點不能耽誤，看來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于是，顧玨清詢問道：“知道宮里什么情況嗎？”
“屬下不知道，是陛下身邊的一名小太監(jiān)來傳話的。”
顧玨清只得出門，衛(wèi)長琴戴上了面具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顧府外，顧玨清一眼就看見了立在馬車邊的小太監(jiān)，上前詢問道：“公公，宮里出什么事了？”
“顧大人，您這回好像攤上麻煩事兒了，您還是先上馬車吧，邊走邊說。”
“你長話短說吧，簡單交代一下就行。”顧玨清淡淡道，“本相不怕麻煩，本相與陛下之間的君臣關(guān)系是很難被摧毀的，公公是伺候陛下的人，想必看得很明白吧？若公公能透露點有價值的消息給本相，事情結(jié)束之后，本相一定會給公公準(zhǔn)備一份厚禮。”
太監(jiān)稍微一想，覺得這趟也不虧。
若顧相脫身了，自己有好處，若顧相失利了，自己又不會被連累。
“顧大人，太師夫人正給您挖坑等著您跳呢，您還是趕緊想想解決辦法吧，她剛才去陛下面前告了您一狀，奴才聽得真真的，她說您跟太師的四夫人有私情，在客鄉(xiāng)居幽會被太師逮了個正著，太師年紀(jì)大了受不得刺激，就給當(dāng)場氣死了，她帶著馬大公子，還有那位四夫人進(jìn)宮了，從她的話里奴才能聽出來，她那里有不少證人，她就是要伙同這些證人給太師討公道，在陛下面前說的那叫一個起勁，您想想看要怎么應(yīng)付吧。”
顧玨清：“”
就知道那太師夫人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她的動作會這么快，竟然把氣死太師的事情扣在自己頭上了。
還把楊氏給帶過去了，可見是跟楊氏達(dá)成了某種交易。
太師突然去世，府里自然是主母說了算，楊氏擔(dān)心著自己的小命，太師夫人稍加威逼利誘，楊氏就不得不配合演一出戲。
誣陷她跟楊氏有奸情，這一出計劃里，大概就得找?guī)讉�人做偽證了，否則證人不夠，光是有楊氏的口供，陛下不會輕信的。
自己這邊還真是沒幾個像樣的證人。
長琴不能露面，就蝶王這么一個知道內(nèi)情的人，跟自己去宮里八成也不頂用，客香居畢竟是馬志豐的地盤，掌柜的和伙計都算是馬家的人，自然會幫著太師夫人一起顛倒黑白。
不過還好，太師夫人漏算了一點。
那就是楊氏還有其他的幾位情夫，她八成不知道那幾個人的存在，更來不及花錢去買通了，楊氏也不可能主動在她面前坦白，另外，楊氏本人也并不會料到她跟其他情夫的事情早已暴露了。
顧玨清唇角勾起一絲冷冽的笑意。
而她身側(cè)的衛(wèi)長琴與她心照不宣，貼在她耳畔說了一句，“你先進(jìn)宮去辯解，我去找楊氏的情夫們，跟他們好好聊聊，告訴他們欺君犯上會付出怎樣的慘痛代價，實話實說會得到怎樣的獎勵。另外，楊氏的一名貼身丫鬟小喜，早就被蝶王給威逼利誘過，那丫頭應(yīng)該不敢得罪我們的。”
“好，那我先走了。”顧玨清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駛進(jìn)了皇宮，顧玨清在路上已經(jīng)開始猜測著事情的后續(xù)發(fā)展。
良久的時間過去，馬車外響起太監(jiān)的聲音，“顧大人，到了。”
顧玨清下了馬車，被太監(jiān)領(lǐng)著去了明德殿。
跨進(jìn)明德殿的那一瞬間，她掃視了一眼殿內(nèi)的人。
喲，人還不少呢。
馬家的人占了大半，龍祁世和李湘水正坐在一起，百無聊賴地吃枇杷。
“微臣參見陛下。”顧玨清沖著龍祁世行禮道，“不知陛下傳微臣過來有何事？”
“顧卿看到太師夫人這一家子，心里想必有數(shù)了吧？她來朕的面前告你，說你與太師的小妾有染，你們在客香居幽會，被太師親眼看到了，這才把他氣死，對于此事，顧卿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回陛下的話，太師夫人所言純屬子虛烏有，乃是胡說八道。”顧玨清目光坦然地面對龍祁世，“陛下相信微臣是清白的嗎？”
龍祁世看向顧玨清的目光中帶著審視，“你今日上午有沒有去過客香居？”
顧玨清回答道：“去過。”
“是不是上了二樓的雅間？”
“是。”
“有沒有跟太師的四夫人見面？”
“自然是見過的。”顧玨清不慌不忙道，“若沒有見到楊氏紅杏出墻的那一幕，也就不會親眼目睹太師的死亡，若沒有與太師夫人發(fā)生爭執(zhí)，也就不會被她潑臟水。”
“顧大人，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rèn)。”背后響起太師夫人的一聲冷笑，“你不承認(rèn)也不要緊，我這兒有許多知道內(nèi)情的證人可以證明你的罪行，就連楊氏都認(rèn)罪了，她雖然不守婦道，卻愿意以此贖罪，我也就不與她計較了，顧大人你難道連一個女子都不如，敢做不敢認(rèn)？”
“本相敢做不敢認(rèn)？”顧玨清轉(zhuǎn)頭看向太師夫人身旁的楊氏，“四夫人，您在陛下面前說本相與您有私情？”
楊氏咬了咬唇，“顧大人，我不能欺君犯上，老爺活著的時候我對不住他，如今老爺死了，我不能讓他死不瞑目，我打算去地底下跟老爺認(rèn)錯了，希望顧大人也能回頭是岸，您若是承認(rèn)，也許陛下會看在昔日的君臣情誼上，從輕發(fā)落。”
“是嗎？想不到四夫人會如此視死如歸。”顧玨清悠悠道，“你說你與本相有私情，那么本相就當(dāng)著眾人的面問你一個私密的問題，本相身上有一塊胎記，那胎記還不小呢，你說，是在左臂還是在右臂？”
楊氏怔了怔。
這種事情她當(dāng)然不可能知道。
不過這種問題休想難住她。
“顧大人，你與我也就只做過一回齷齪事，還是在我不情愿的情況下，我哪來的心思去欣賞您的身軀？我當(dāng)時又驚又怕的，一門心思想著要跟您劃清關(guān)系，誰知道你胎記長在什么地方。”
“原來四夫人是如此正經(jīng)的貞潔烈女啊。”顧玨清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所以四夫人你是絕對不會在自愿的情況下紅杏出墻了？就算紅杏出墻，那也是受到逼迫，你無愧于自己的良心，是嗎？”
被顧玨清這么一問，楊氏有點兒虛。
然而，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實在是沒辦法回頭了，當(dāng)著天子的面，她不能露出破綻來。
她的那些風(fēng)流事，是絕不會讓外人知道的。
“我的內(nèi)心是絕不愿意背叛老爺?shù)摹！彼f道，“所以，我一定會在老爺?shù)撵`堂前贖罪，給自己留幾分尊嚴(yán)。”
“四夫人當(dāng)真有這么好的修養(yǎng)嗎？”顧玨清淡淡道，“有件事情本相一直沒在你們面前提起，那就是本相很意外地得到了一份關(guān)于四夫人紅杏出墻的情夫名單，名單中涉及到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啊，四夫人剛才說自己的心不會背叛太師，所以你肯定不會承認(rèn)名單上的這些人。”
楊氏聞言，心中驟然一驚。
情夫名單？
顧相知道她的情夫都有哪些人？
不，不可能
心湖泛起了波瀾，表面上她還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顧大人在說些什么？我怎么都聽不懂。”
“聽不懂？那就豎起耳朵仔細(xì)聽。”顧玨清冷笑了一聲，轉(zhuǎn)頭面向龍祁世，“陛下，這女子當(dāng)著您的面胡說八道，對您毫不尊敬，理應(yīng)受到懲罰。微臣知道，凡事要講究個證據(jù)，不能空口無憑，微臣現(xiàn)在就來說說，這位四夫人的風(fēng)流艷事。她平日里奢靡度日，珠光寶氣，最經(jīng)常去的兩個地方，是城南的金彩閣和繡麗山莊，這兩家分別是賣珠寶和賣衣服的，兩家的店主都是四夫人的情夫。”
楊氏心中大驚，反應(yīng)過來后，自然要立刻否認(rèn)，“顧大人，你不能這樣污蔑我，我只不過是經(jīng)常去這兩個地方花錢，女子哪有不愛美的？這兩個地方的掌柜恰巧是年輕男子，但你不能就因為這個污蔑我跟他們有染！”
“有沒有私情，傳過來問問話不就知道了嗎？”龍祁世身側(cè)的李湘水出聲道，“陛下，顧大人剛才不是問了四夫人關(guān)于軀體上的私密問題嗎？四夫人回答不上來，那不如這樣，把那兩家店的掌柜傳過來，問他們四夫人的身上有哪些特征，比如有沒有什么疤痕胎記的，看他們能不能回答得出來？”
楊氏心道一聲糟糕。
她的腹部中央有一顆痣，不大，紅豆般大小，也不知道那兩個死鬼會不會記得住。
那兩個家伙要是突然被傳召過來，沒跟她串通過，會不會急得什么都說了？
而她的身后，太師夫人和馬志豐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楊氏的背影，目光無比憤怒。
她怎么在外邊還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馬志豐氣昏了頭，幾乎想上前就給她一個耳刮子。太師夫人更是怒上心頭，只覺得自己原本好好的計劃，可能就要被這賤人給毀了。
這女人在外邊朝三暮四，弄出了一堆風(fēng)流艷事，在陛下面前被揭露，丟臉的不止她一個，還有老爺！
老爺頭上是頂了多少綠帽子？皇帝陛下會相信這樣一個滿口胡言、水性楊花的女子嗎？
“事情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龍祁世開了口，語氣里攜帶著幾分冰冷，“來人，把那兩家店的掌柜給朕拎過來，好好問一問。”
看顧玨清一派鎮(zhèn)定從容，他心中已經(jīng)更偏向于相信顧玨清了。
楊氏若真有那些風(fēng)流艷事，顧玨清心里又那么清楚，還會饑不擇食地選擇她嗎？
顧玨清的眼光怎樣？這點他不了解，但他明白，顧玨清是個高傲、有追求的人。
風(fēng)情萬種與水性楊花是兩碼事，有些女子天生嫵媚妖嬈，但這不代表她們骨子里放蕩。
顧玨清或許會喜歡風(fēng)情萬種的女子，但不會對放蕩不堪的女子下手吧？
而就在龍祁世思考這些的時候，顧玨清的反擊尚未結(jié)束。
她掃了一眼角落里跪著的馬家下人們，有男有女，還不知道哪個是被蝶王威脅過的小喜。
但是她有辦法找到這個丫鬟。
她走到了下人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你們會出現(xiàn)在這里，八成是來給太師夫人作證的吧？本相究竟有沒有做過齷齪事？你們心里想必也清楚。也不知太師夫人給了你們多大的好處，讓你們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本相現(xiàn)在就給你們一個機(jī)會，如果你們當(dāng)中有誰能夠迷途知返，本相可以求陛下饒那個人不死。”
被蝶王威脅過的那個小喜，已經(jīng)背叛過楊氏一次，所以這個丫鬟會比其他的下人更加不堅定，只要能有一個脫險的機(jī)會，她大概會比其他人更先站出來，起一個帶頭的作用。
到了這一步，楊氏身邊的幾個心腹們應(yīng)該明白，楊氏贏不了。
別人不知道楊氏的那點破事，那幾個貼身下人能不明白嗎？
果不其然，跪著的人當(dāng)中，有一名清秀的丫鬟抬起了頭，喊道
“顧大人，奴婢愿意把一切實情都說出來，顧大人剛才說若有人迷途知返，會求陛下饒她不死，這話可算數(shù)？”
“當(dāng)然算數(shù)。”顧玨清笑道，“看來你是個老實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想說什么？”
“奴婢叫小喜。奴婢要說顧大人是冤枉的！真正和四夫人有私情的是大公子！”
題外話
顧相：一場收敵方三個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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