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不敢不對何占風說實話，但是說了實話，卻又怕何占風的怒火，會毫不留情地波及到他身上。

    因此，說得比較隱晦。

    “怎么不好說？

    給我說清楚了！”

    何占風果然一下子臉色更加難看，朝醫生沉聲問道。

    “我們也不敢妄下定論，說不定少奶奶她只是一時之間想不開吶！”

    醫生著急忙慌地回道，“所以您先別著急，請耐心等待！”

    何占風忽然間，沉默了下來。

    盯著醫生看了會兒，低聲道，“你們重新給她安排一個厲害的精神科醫生，要整個京都最厲害的！不允許請之前治愈她的醫生過來！”

    “可是”醫生愣了下。

    正要重新解釋請那個醫生來的用意，何占風卻一下子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可是！”

    倘若是以前的那個醫生來引導，必然要說起言家的往事，何占風雖然不懂精神病的治療，但他明白，這樣對溫意的病情，一定會有更大的刺激。

    而且，倘若那個老醫生，僥幸治好了溫意，當溫意再一次清醒過來，回憶先前的事情，只會更加恨他。

    他不希望，事情再回到以前了。

    “你們剛才進去的時候，告訴她我在外面了嗎？”

    何占風斟酌了下，又低聲問面前的醫生。

    “沒有。”

    醫生搖了搖頭。

    “但是無論和她說什么事情，她都絲毫沒有反應，我們剛才已經用一些能夠刺激到她的話題，來測試她了，說到了言家的事情，她毫無反應。”

    這邊的醫生，都是以前曾經給溫意做過心臟手術修復的醫生，對溫意的病情一直都有所了解，并且前些天手術之前，何占風也簡短解釋過原因。

    這個醫生剛才在病房里，提到了杜央的名字。

    他確定，溫意沒有任何反應，哪怕一點點的，情緒上的變化，都沒有。

    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兒，就像是，他們所說的事情，都是別人身上發生的，與她無關。

    雖然小唯方才說了，溫意和她說了兩句話，但自閉癥的病人，并非是啞巴，偶爾也會說幾個字，很正常。

    何占風聽到這兒，斟酌了半晌，低聲回道，“知道了，走吧，我要你們在最快的時間，找到最權威的醫療團隊。”

    “是。”

    醫生輕輕嘆了口氣，點頭回道。

    何占風又在僻靜處，站了會兒，才轉身，緩步走到了病房門口。

    門沒有關嚴，他透過門縫，看到小唯站在床沿邊，在用勺子給溫意喂水喝。

    溫意一邊玩著自己的手指，一邊喝著水。

    但顯然，她的心思并不在喝水上，水總是會不小心灑出來。

    小唯給她擦去嘴角的水漬，一邊溫柔地朝她說話，溫意果真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何占風輕輕敲了下房門，小唯回頭，見是他，隨即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而何占風的目光，卻還是在盯著溫意，對于敲門聲，溫意也一點兒下意識的反應都沒有，而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固執地玩著自己的手指。

    直到此時，對于自閉癥這三個字，何占風才有了初步的理解。

    他以前，從不知道這個病癥，是怎樣的。

    現在知道了。

    “你先出去吧，我接著給她喂。”

    何占風走到病床邊，朝小唯輕聲道。

    小唯從未見何占風服侍過人，之前給溫意喂過幾次東西，那也是在溫意很正常的情況下，她怕何占風會不耐煩，或者做得不夠好。

    “出去。”

    何占風又朝她重復了一遍。

    小唯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回道，“是。”

    直到房間里，只剩下了何占風和溫意兩人，何占風才輕輕，在床沿邊坐下了。

    他端起了剛才小唯放下的水杯和勺子，舀了一勺水，遞到了溫意唇邊。

    “你是裝的，我知道。”

    他嘆了口氣，輕聲道。

    “因為你恨我討厭我，所以假裝自己又犯了自閉癥，那樣我就會離開你，是吧？”

    溫意微微低著頭，在玩一個很簡單的手指游戲，疊手指。

    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疊起來，疊成蓮花狀。

    這是只有小朋友才會玩的游戲。

    “小啞巴，可是只有我才會給你最好的，你哪怕，我是說哪怕，能有一點點的，能直視自己的內心，你會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何占風在故意跟溫意講道理，就像之前他正常跟溫意進行的談話一樣。

    可是溫意疊手指的動作，連停頓一下都沒有，眼神呆呆的，木訥地繼續跟自己玩。

    何占風將水喂進了她的嘴里，溫意也是像先前一樣，忘記吞咽的動作，因為太專注于自己的事情。

    有幾滴水灑了出來。

    滴在了何占風的手背上。

    何占風看著自己手上的水漬。

    半晌，忽然輕聲開口道，“對不起。”

    “有些事情，我應當向你解釋，可我只顧著發泄自己的怒氣，而忽略了你，誤會了那么多，才會導致我和你之間的關系，變成現在這樣。”

    只是何占風自己也知道，現在說對不起，已經晚了。

    他道歉，說要解釋，溫意也是絲毫的反應都沒有。

    現在她的狀態，根本就沒將他的話，聽進自己的耳朵里去。

    或者說，是無視了他，根本沒意識到有人在和她說話。

    他又定定的，盯著她看了許久，慘笑了聲，“可現在解釋，好像已經晚了。”

    “你若是，現在能夠清醒著，和我說幾句話，便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往溫意的嘴邊，喂了一勺溫水。

    他看著溫意，很多話，到了嘴邊，卻是欲言又止。

    溫意現在哪里能受得了刺激？

    他想說言家的事情。

    可是，還是再等等了，等精神科專家團隊過來，觀察過溫意的病情再說。

    他不能再傷她更深了。

    有些事情，吃過教訓之后，才能知道自己做錯了。

    何占風是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

    其實言七七根本就沒有被，那只不過是他用來折磨杜央的一個謊言。

    到底是誰，將這個謊言傳到溫意耳邊的，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查。

    他只知道，是自己大錯特錯，訂婚典禮時，在她走向他，質問他的那一刻，他其實應該說出來。

    而不是為了賭氣，傷害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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