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坐在凌霄寶殿上,五龍盤金的龍椅擋著大片污黑。
那是九百九十九年前老鳳凰火燒凌霄留下的,當時他也是坐在這個位置,俯瞰整個殿中,老鳳凰一襲紅袍跪在殿前,旁邊是被天兵反扣雙手的艷麗女子。
“玉帝容稟……”
人說鳳熙神君和應龍神君雖是表兄弟,但性格的某些部分卻極為相似,應龍孤傲,這老鳳凰也不差,自他修真圓滿飛升上天,這位上古神族鳳熙神君,還真沒拿正眼瞧過他,如今竟然在這凌霄寶殿上當著這么多神仙的面行了跪拜大禮,這還真是有些折煞他了。
“凰菁只是顧及村落生靈,鳳凰涅盤本就是極為危險的境況,涅盤之時,以尾羽點燃周身羽毛,在熊熊大火中歸于灰燼,又在灰燼中浴火重生,涅盤中的鳳凰無法控制周身火華,再加上南極仙翁的仙鶴群突然飛過來,凰菁涅盤是受驚擾才發生火華掉落,如果她沒有沖進昆侖宮的天池,那凡界村落,將會有無數黎民百姓遭殃啊……”
他當時獨坐于殿上,想起昨日下午西王母從昆侖飛來彌羅宮,說起被凰菁燒死的那株佛蓮,哭的梨花帶雨。
玉帝知道這株蓮花的來歷。
據說當年佛祖釋迦摩尼在菩提樹下覺悟成佛,遠處就是雪山,釋迦摩尼修佛圓滿,自靈臺處溢出一抹佛光,佛祖見那佛光朝雪山飛去,覺得此番情景必有機緣,便循著佛光追過去,翻過很多山脈穿過很多河流,走了七天七夜才攀上雪山,等他攀上雪山之巔,就看見山頂一片白蓮相簇而生潔白若雪,其中唯有一朵淡金色的,長得和其他都不一樣。
佛祖確定金色蓮花就是佛光所化,就在雪山之巔搭了草廬住下,每日頌佛悟禪,等那朵金色的蓮花結了籽,就帶著那顆種子去了西方極樂。
但這蓮花和普通的蓮有些不同,佛祖每日守在佛殿蓮池,等候了近五百年的時間才又得到一顆種子,西王母獲悉此事,來了三趟潛心求籽,佛祖看她虔誠,終于在她第三次拜訪登門的時候,將這顆蓮花佛種贈予給她……
西王母得到佛種,就將其種在昆侖宮的天池中,每日潛心禮佛誦讀經文,等了一千七百年終于等到佛種蓮花生根長葉,想著再過不久就要開花了,誰成想……
一個是佛種蓮花,一個是鳳熙神君的結發妻子,這事細論確實是鳳熙神君占理,鳳凰涅盤是自然現象,涅盤時周身火華不受控制也是眾神皆知的事,玉帝早先派了天兵天將盤查,南極仙翁放養的仙鶴,每日飛行有特定軌跡,按理來說并不經過凰菁涅盤之地,后來走訪諸仙,倒是有個小仙娥看到意外突發的情景。
她說當時她就看到南極仙翁的鶴群好好飛著,卻突然從云里竄出只兇猛的老鷹,那只老鷹很大,急急掠過鶴群,一口就將飛在最后的仙鶴啄穿了脖子,那只仙鶴從云上落下去,血噴到其他仙鶴身上,其他仙鶴受到驚嚇,四散奔逃,領頭的仙鶴鳴叫數聲又將散了的鶴群聚攏,就被老鷹一路趕著偏離飛行軌跡,撞進了凰菁郡主涅盤的地方。
這天上養鳥兒的神仙倒是不少,養老鷹的卻不多,只是天兵天將徹查那些養老鷹的神仙住所,發現他們養的鷹鳥,不是個頭不夠大,就是喙上查不出鶴血,要么就是事發時被關著,根本就沒有放出去。
玉帝深覺這事情內有乾坤,并有預感這是一場陰謀,但鳳熙神君平日放浪輕佻卻神品不錯,凰菁郡主更是個仁慈淑德的女仙,平時也沒什么仇家。
追查無果,玉帝本來是想給些懲戒將此事不了了之,但西王母對那佛種蓮花過于執著,一定要鳳熙神君賠一株出來,如果賠不出,她就要凰菁下界千年受離別之苦,算是給昆侖一個交代。
天條里確實有不得損壞佛家圣物一條,而且是天庭恪守的鐵律,凰菁這廂雖說情有可原,于理卻不和,玉帝不想因為這事和西王母鬧得不痛快,只能委屈那鳳熙神君和凰菁郡主,他在殿上細細解釋了半天,凰菁郡主倒是體諒,自個跟著天兵去領罰。
但那鳳熙神君……
思及當時,玉帝微微搖頭。
那鳳熙神君就是個不尊禮法的妖孽!
天兵將懲罰的告示貼在南天門的布告墻,凰菁郡主被投往下界,鳳熙神君看到那告示,雙眸如同點了火,當即振翅而起化成一只火鳳凰從南天門打進來。
那日鳳熙神君以火鳳之軀沖進凌霄寶殿,掀起的熱浪和火云,令玉帝記憶猶新。
他當時就坐在這個位置,那火鳳沖破天兵阻攔從外頭撞進來,撲騰起羽翼,掀翻了殿內一干大小神仙,慌亂中,太白金星拉了他一把,剛將他拉離龍椅,一團火云就從火鳳凰嘴里吐出,而他坐的龍椅,瞬間就被燒得面目全非。
“來人!快來人!”他當時在殿中大叫,“來人捉了這妖孽。”
哮天犬從殿外沖進來沖著火鳳凰狂吠不止,然而被火鳳凰一瞪,又四腳朝天將肚皮翻起來示弱,二郎神執著三尖兩刃刀沖進來,刀刃劈向火鳳凰的羽翼,只打得火星四濺,那鳳凰卻毫發無損。
“真君快躲!”
倉促間,太上老君叫了一聲,玉帝躲在廊柱后,清楚地看見火鳳凰眼中的紅色又濃了幾分,頭頂上的羽毛矗立而起,隨后張口,一股橙紅的火焰就沖著二郎真君迎面噴過去。
二郎真君躲無可躲,運起神力以三尖兩刃刀勉強撐起結界抵抗,火鳳凰看他示弱并不收手,頭頂上的羽毛又矗立起來,張口又是一團火。
如果不是托塔天王將玲瓏寶塔祭出罩了發狂的鳳熙神君,結局一定不堪設想,但那場打斗是他們天庭以多勝寡,雖勝,然而終究勝之不武……
玉帝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晃了晃,回神,殿中的神將天官業已拱手施禮,看來今日的討論已有結果。
侍奉的大天官很機靈,湊過來在他耳邊道,“麒麟神君上書所奏之事,諸位上仙都覺得可行。”
“喔?”玉帝倒是沒想到今日上朝,事關鳳族這些上仙竟會如此通達,尤其是上回鳳熙神君火燒凌霄,當時殿中值守的武將可是吃了不少苦頭。“二郎真君是何見解?”
二郎真君拱了拱手,“末將以為,大戰在即,一切私人恩怨應該暫且擱置,而且當年凰菁郡主損壞西王母宮的佛種雪蓮也是迫不得已,再說這鳳熙神君早在凰烈郡主出嫁時就與西王母宮和解,他都不計較,咱們天庭還計較什么?”
迫不得已,好個迫不得已!
玉帝心想,當年若是這些人肯出來多幫凰菁郡主講上兩句好話,沒準西王母看在諸仙面上,也就不計較了。
“而且凰菁郡主下凡已有九百九十九年,再差一年就懲罰期滿,老臣以為,提早一年讓凰菁郡主回來,卻也無傷天庭規矩,無損君上顏面。”
既然有人附和,玉帝自然樂得順水推舟,“傳令,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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