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的巫兵自然知道他們想做什么,巫箭如雨而落,很快竄上去的第一波死士就被射落大半,領(lǐng)頭的大武神眼見身旁同僚被穿心而過,紅了眼,大喝一聲雙腳往箭桿上一跺,手扒上墻頭,巫兵執(zhí)刀來砍,他旋身飛向另一側(cè),身上插著三竿巫箭,血已經(jīng)浸透半邊衣裳,提著把闊背仙刀踹開阻攔巫將,底下的兵士看武神如此拼命,士氣大作,均不怕死般背刀向上飛躍猛沖。射穿一個掉落,立刻補上另一個,墻底下逐漸積累了厚厚一摞將士的尸身,底下一截土墻原本是褐色,現(xiàn)在整個已經(jīng)浸染得血紅。
寒少宇舉盾拽著鳥兒看這幕,與其說是感慨,不如說是安慰。死生大義,他上古戰(zhàn)時經(jīng)歷太多,早沒顧念的心境。
“什么感想?”
鳥兒經(jīng)歷此類大戰(zhàn)頗少,這位仁兄以前戰(zhàn)時就躲起來避風(fēng)頭,自是惜命。而自個打仗征伐時,也只有在駐軍休整他才躲起來,在一個他看得見而自個,而自個永遠(yuǎn)看不見他的地方躲起來戀戀不舍瞄上兩眼,寒少宇覺得對此他不能對鳥兒要求太高,因為這怯意只是鳥兒的本能反應(yīng),他得理解。
于是抬手摸了摸鳥兒眉宇,淡淡答:“爺們這東西骨子里就是賤,不給點刺激,他永遠(yuǎn)硬性不起來……”
目光移向高聳的土墻,再看大鳥兒道:“阿臣你看,這他娘才叫武神才叫天兵天將,你記不記得本君初掛統(tǒng)帥時他們是個什么樣子?校場演兵第一日,只兩個時辰,便哼哼唧唧,又是腰酸又是腿疼。”
鳥兒未答,寒少宇知道他自然記得,因為當(dāng)日他帶鳥兒入場,頭一句向諸將介紹他們的參軍大人,那些天兵天將就嗤之以鼻,只有相熟的大小武神知道鳥兒的才閉嘴凝神聆聽。
“有妖怪進九天已經(jīng)是奇恥大辱,神君大人您竟然還讓個野仙當(dāng)我們的參軍大人!”
有兵將喝了這么一聲,瞬間附和聲迭起。
“就是就是!聽說這位野仙大人是神君大人不久前娶回來的!您老這是溫柔鄉(xiāng)待久了怕路上沒得吃,干脆外帶了對吧!”
此一聲,附和便都成了大笑,笑聲一浪高過一浪,鳥兒神色冷淡,不發(fā)一言。
寒少宇卻看出他并不高興,瞥了那帶頭起哄的一眼,右手雙指一橫指他,“擾亂軍紀(jì),口出狂言,拿下!”
那些兵將不以為意,反而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完全不將他這個戰(zhàn)神放在眼里,寒少宇知在這一干懈戰(zhàn)已久的家伙眼中,自個就是一把銹蝕的寶刀,早經(jīng)風(fēng)霜雨雪,已經(jīng)起不得什么作用了,但必須要讓他們清楚自個這把刀子還可以殺人,否則這仗未打,神界內(nèi)部卻已經(jīng)散了。
“拿下。”
寒嘯天自帶兩個家臣過去,綁了那小神,那小神被縛時還笑得直不起腰來,便笑便道:“哎呀哎呀!快看看快看看,上古的白戰(zhàn)神耍起威風(fēng)了,你說他敢不敢抽我?你們說他敢不敢抽我?”
最后的結(jié)果,便是寒少宇親自動手,將那廝捆在九天校場的柱子上,隨便找了根麻繩結(jié)結(jié)實實抽了幾十下。他本來是想用馬鞭的,但那廝的笑聲實在很招他煩,所以他改用更加粗糙的東西,畢竟麻繩這玩意兒不似皮鞭光滑,抽打在皮膚上留下的傷口凹凸不平,愈合也更加困難,這本身就會多很多痛苦。
那家伙被抽的哭爹喊娘,大概從來都沒想過他這個戰(zhàn)神的狠厲,比素日那些將軍的苛責(zé)懲罰有過之無不及。寒少宇有時想想,覺得自個相對于施與旁人死亡,更享受施與旁人生不如死,這是一件殘忍的事,但殘忍,并不意味著他骨子里不是個好神仙。
“這就是你寒大帥的體悟?”鳥兒笑得頗無奈,“你寒大帥,這體悟是不是有點殘忍?”
寒少宇鄭重其事看鳥兒一眼,微微搖了下頭,“打仗這件事本來就很殘忍,如果沒有直面死亡和殘忍的勇氣,如何應(yīng)付打仗這件事情呢?”
鳥兒舉著盾牌擋著他倆,用空出的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所以這世界上只有你同你哥哥兩個戰(zhàn)神啊……”
“不,我哥哥他只是情感表達障礙。”寒少宇賤兮兮咧嘴一笑,抬手一指自個,“其實細(xì)論凌駕于殘忍或者死亡,只有我,只是我,所以不謙虛地說,這世上只有我一個戰(zhàn)神,哈哈哈,我哥哥其實是個很心軟的家伙……不!細(xì)論他是只很心軟的神獸!”
要是長兄在,寒少宇覺得他聽自個如此議論,一定會甩巴掌抽過來,但他就是口無遮攔,這是烙印于骨子里的缺心眼,大概要輪回好幾遍才能改掉這臭毛病。
鳥兒曾說,避開那些糟粕不談,他是只挺單純的大白龍,他這樣的家伙,如果沒很多家伙擔(dān)待著護著,很有可能早死于非命。而也慶幸,他的單純很可貴,所以他挺招人喜歡,也有很多家伙愿意擔(dān)待他護著他。
鳥兒那時躺在他的大石椅上打哈欠,寒少宇無聊趴在他手邊兒,玩著自個滑不溜秋的小尾巴,小尾巴甩甩,撓撓鳥兒的臂膀,鳥兒便抬指捏了他放到自個胸膛上,然后用手臂箍緊,寒少宇便被溫暖籠著,舒服地瞇眼舔舔鳥兒的下巴。
“你哥要是聽你這么說,鐵定大耳刮子抽死你!”鳥兒拽他一把,“沒準(zhǔn)你還是顆蛋的時候他就很想弄死你了,行了我看將士們上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跟我上去?咱倆一起?”
寒少宇心說他還是顆蛋的時候,又沒招兄長又沒惹兄長,兄長憑什么想要弄死他,就算有這份心思那他老娘也不樂意啊,他老娘下蛋之后很長一段時期可母性大發(fā)兇得很,那兄長要是有點什么企圖,還不被老娘一巴掌拍死。
提及老娘,寒少宇有點想念她溫柔地拍拍和能把他整個兒蓋住的大尾巴,他想他要是有空,是該帶鳥兒到極寒之地去見見老娘的,雖然看著就是一望無際得冰川啥都沒有,那好歹也算見過了,他老娘在天也許有靈,說不定會保佑他和他的鳥兒永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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